“藤原弥哉先生的著作,我也曾经有幸拜读过。是一本关于明朝儒生生存现状的著作,以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很喜欢。可惜,这样的学问不是业界可以认同的。过于儒雅就不够科学了,至少没有西方思想就不算是可以国际化的人文了。”
“就是这样的道理。藤原先生的祖先是公卿,公卿就是不被现代的人认同的存在,存在本身说不定只能算是给人添麻烦。说起来,桓桓你也有写过论文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拜读一下大作。”
“大作不敢当。只是混毕业的吃饭文章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您看的地方。”
“是什么主题的?能不能和我说说呢。”
“本科学位论文北宋官场研究,毕业论文是论王安石变法与《商君书》的关系。不过,这些作品的版权和署名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内容也有种种违背我本意的地方,所以说并不值得让您这样的学者为此浪费时间。”
一转眼,到冬夏大学来工作已经满三个月了。我从原来的人文系被借调到汉籍研究所也有一个月了。在这期间,我认识了很多国的学者,按这里的风俗,似乎应该是叫“大佬”。果然对于这些流行的风俗还是不同适应呢。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会影响工作。汉籍终究是故纸堆,流行文化并没有在实际工作必须使用的地方。这时候,就很羡慕桓桓呢。桓桓对于流行文化这方面有着天生的直觉。他可以无障碍地和任何年龄的汉文化圈的人相处融洽,啊,果然还是有些嫉妒呢。
这个项目的发起人徐敬业先生是一位很认真的人士,他不太擅长计算机的操作,可是直到现在依然十分积极地坚持不懈地试图学习这项专业需要的技能。徐敬业先生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下看到了我的档案。当他知道我是倭国的交流学者以后,就会在私下交流的时候使用昭和时代的日语和我说话。来国以前,我听说由于历史原因,像徐敬业先生这一辈的老派学者不太能接受外国人,尤其是我这样的。
可是,在实际交往中,徐敬业先生一直很热情,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热情。他没有因祖辈犯下的错误而责怪我,也没有过分在意我的女性身份而对我另眼相待。他就像一位亲切的长辈,研究生里的青年学者,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无论是外国人还是女性,在学术面前他都一视同仁,生活方面从来不过问。
这样真好,真的很好。
我从来不觉得来国会后悔,事实证明那确实没有任何遗憾。可惜,我的工作签证只有三年。如果可以,真想就这样留下来。只是父亲和妹妹会很难接受吧。“念君客游思断肠”,“君何淹留寄他方”。
一个月的期限转瞬即逝,白驹过隙好歹还能留下些痕迹,岁月如梭也总有织成的布帛。到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是了,原本就是我不想停留,又不是真的是什么圣人天子,何必非要追求什么遗迹呢。正是紫藤开花的季节,穿过紫藤花垂下的回廊,绕过正在池边看锦鲤的猫,湖心亭中,“正是江南好风景”。先我一步的美人儿啊,你莫非是洛神,抑或是宓妃?襄王有梦,只是神女虽在咫尺却太过遥远。高天原上的八百神明是不会因华亭鹤唳而看一眼凡俗的,王后悉多也绝不会因为等不到猴王的救援就垂青阿修罗的。我不过是千年野狐精修得一段野狐禅,平白无故的何必祸害好人家的子女。
石田女士啊,您为什么三番两次闯入我的世界?石田三成和曹丕,本就是曼珠沙的花与叶,一生一世也不该相见的。为什么?为什么我竟有种要追求圆满的功利心?黑白分明的阴阳鱼也可以是曼陀罗吗?mitsuki ishida。我从来没想过会是您,第一本能使我产生认同感的书,居然是您这样一位外国女青年的私人著作。
我跟随钟离秋的团队去UK国的Cb高校交流访问的回程途中,钟离秋提出要先去雾都的TBM博物馆看一个当季的展览。于是,在雾都的大街上,我偶遇了一家很小的书店,又偶遇了这本小说一样的dissertation。或许这很不合时宜,或者说这不够不文学也不该算学术。可是,“佳人难再得”。
当时,我并没有兑换当地的货币。正如我看到的那样,那书一家很小的书店,也是出于友情,印量很少的小众书,无论如何是不能入手了。就算这样,我并没有留下遗憾。钟离秋可是一位出手阔绰的大小姐。她简单翻了一下这本书,询问了销量和库存,就一次性全包了。
当时在团里人手一本,后来仿佛有诅咒一样,读过这本书的人都不再愿意继续研究相关领域,甚至不再从事相关行业。海外汉学家对于这本书有了迷信,可惜真的是印量过少,并没有谁能一睹原作,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都市怪谈。石田女士的海外影响,说不定也有钟离秋一份呢。
“桓桓,来这里吃饭?”
“是啊,习惯了。田老师备课呢?怎么样,还顺利吗?”
“课程内容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这是我第一次使用汉语演讲,有些紧张。”
“田老师的学术水平有目共睹,就连徐老也夸您呢。不用担心,一定能圆满的。”
“借您吉言,我会努力的。”
“田老师的课是什么时候的?如果您不嫌弃,想来蹭课。”
“谢谢您愿意捧场。是下午两点的,在第三教学的西一教室。如果您有空,请一定要来。”
“您放心,只要是免费的课,一定准时来。”
“收费就不来了吗?”
“如果是您的课,我想我会来的。实在没钱,我会向钟离秋申请报销的。或者说,可以凭徐老的关系通融一下。”
“这样也可以吗?”
“一般来说,不是明确的商演,不会特意赶人的。真正的人文学者都是很友好的。”
“那么,收费课程好像就失去了意义。举办方的盈利会受到损失吧。”
“我泱泱大国,穷学生求学总是会被支持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不是钱的问题,读书人的事,读书总是好的。”
“真好呢,这种氛围很理想呢。就像是佛教故事中的‘一苇渡江’一样。追求学问和真理,果然还是再苦再难也是想要坚持的呢。”
“所以,我很喜欢这里。出生在这里,选择这条路,或许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分理想了。太平盛世在象牙塔里追求古丘中的衣冠,不觉得很浪漫吗?”
“是呢,先贤们所追求的或许也就是这样了。‘山川悠远路漫漫’,学问的事,或许就是一生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先贤的追求由于他们的生命有限,或许不太圆满。可是,还有我们。‘人生不满百’,然而至少还有数十年的时间可以为了理想而奋斗。”
“‘惟立德扬名可以不朽’,我们现在做的也可以算是‘不朽’的事了。与君共勉。”
从今天开始,又要营业了。这次是钟离秋和唐鲤合作的项目。鲤鱼精的唐宫项目似乎成绩不错,李世民祭天服也得到了业界的认可。钟离秋嘛,据说是又搞了本唐朝背景的商业小说,已经决定要拍电视剧了。
就在一个月前,我已经接受了女神发来的线下邀约。女神又要拍古装片了,片名叫《李二凤的忧郁》她饰演的是女一号明空皇帝。她说看着和钟离秋的友情的份儿上才接的这部唐朝架空喜剧。钟离秋许诺她可以自选男主李二凤的人选,于是她就想起我了。
女神的大名叫赵心儿,也曾经在冬夏大学读书,是钟离秋那辈的优秀毕业生。她的本科汇报演出是一个荒诞派的古装舞台剧,饰演的是一位男性古代君主。研究生时代曾经演过西方的公主。理所当然,剧本都是钟离秋执笔的意识流文学。那时候,奉孝叔正追着女神。他一重度技术宅居然破天荒的来了一句“桓桓,我带你去看舞台剧吧~”然后,在后台就见到了因为要上台之前饰演曹丕的小演员突然来不了了而被迫幕间休息的女神。奉孝叔还没来得及和女神搭话,钟离秋发现了我。
一般来说,这不能答应。可钟离秋说了,只是穿上演出服过个场,念首诗,不用准备什么,有提词板的。如果我答应了,她就把女神的社交账号地址给奉孝叔。于是,奉孝叔就替我答应了。我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愁怨,就像是真的曹丕那样,念完了电子提词器上的那首带着愁怨的,屈原的《离骚》。
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理解这种西方戏剧流派,这样太混搭了,穿越的没道理不是。可是,它居然大卖了。在六年后换了新演员正式开始商演以后,一个月的门票营业额就承包了整个十二人的出国考察旅行经费。钟离秋是个仗义的人,那时候我新生入学,照理来说不该占这个名额。她认出了我,就把我的名字也报上去了。也就是这样,我第一次在外国读到其他外国人的书,就不太能接受并不传统的约定俗成了。
现在,我又穿上了那几斤李世民祭天服,饰演以李世民为历史原型的魔改版李二凤。正常人一般来说是不会接的吧。然而,我并不太能拒绝。也只能以“有钱拿”为由骗自己是自愿的了。
又是日常忙碌的一天,唯一不同的是,从今天开始,桓桓不再来研究所帮忙了。徐敬业先生为此感到遗憾,可是整理的进度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止步。桓桓曾经在过,现在可以不在。或者说,即使他从来不存在,也没有什么会为此改变。人类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微不足道。个人的力量看起来如此渺小,就好像可以忽略不计一样。
可是,必须做点什么不是吗?尽管是区区绵薄之力,只要不是给人添麻烦,还是要尽我所能去尽一份力。我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是要像孔子说的那样“恕己”、“无违”,也要像孟子说的那样“无愧于天,不怍於人”。汉学对我的影响果然很深呢,这使我在我出生的国家得不到归属感。不是说不好,只是我自己不太想适应。不想去想这样好不好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眼前有的是工作,先忙碌起来再说吧。
追忆往昔是一种不好的习惯呢,不知不觉中我好像有些分不清桓桓和魏文帝了。这不是应该有的状态,可是,真的很像呢。总是忙忙碌碌的,总是像朝露一样短暂停留又不留痕迹。古代公卿以上就是这样的吧,桓桓这样的,看不出悲伤的忧郁,不是特别开心的愉快。穿着厚重礼服的人失去了自己本来的面貌,就像那些古代贵族一样化着过分夸张的妆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雅言的调子,看起来很风雅,保持着岁月静好的非世俗感。很在意呢,像他这样的人,令人产生怜悯之情。可是,如果真的这样对他表示同情,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一种伤害了。我该拿他怎么办?放下是不太可能的,放不下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生就是这样,像东流到海的逝水一样,一去不返。“少壮正当努力”这是曹丕说过的话,如今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奉孝叔说过,像我们这样记得过去的人不应该再回头。生活是向前的。我无法证明我真的曾经是过曹丕,也无法证明那仅仅是少年时代偶发的中二病一直持续到现在。文学也好,学术也罢。我曾经创作的一切,已经不再属于我。
曹丕的成就属于一个死去千年的古人,善恶功过也不再是他个人的一厢情愿可以左右的。他是历史人物,评价的权利是相关学者的。曹文桓的成就,早在从学校窗口意外坠落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我还是我,只是不再执着于曹丕或者曹文桓这个符号所代表的成就。徐老说的“自我实现”,也就是这样了。平平淡淡挺好的,什么都没有挺好的。
六月的天气,正是芙蕖开花的时节。如今是八月了,似乎是到了采莲子的时候。五陵的柳树留不住游子,江南的芬陀利分不开人与人的缘分。她就在那里做着自己的工作,实现自己的理想。我就在这里,远远地看着她,“共饮一江水”。鹤唳市是海滨城市,有一条贯穿它全境的河流,名字叫“衡龙江”。此刻,我正站在衡龙江的源头机雲山二陆潭拍外景。
“李二凤,你到底下不下去!”
女神穿着女帝的戏服,正在练习钟离秋就在几分钟前新改的台词。
众所周知,二陆潭禁止游泳。然而,唐鲤女士正和钟离秋商量怎么把我推下去会比较自然。姐姐们啊,我可不可以拒绝?其实,我真的是个女孩子。好吧,这话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现在我要考虑的应该是要不要先预约一个发热门诊。果然还是不能拒绝她们呢。女神一直都很认真,即便是接了这种烂俗扯淡剧,也投入了时间和精力去揣摩角色,力求还原。或许是因为她是戏曲演员出身的缘故吧,女神身上的古典气质始终是那种典雅的韵味,即使是说着搞笑的台词,令人遗憾的也仅仅是台词本身,并不会影响女神的自身的评价。
女神放下了剧本,似乎和钟离秋的预想产生了歧义。唐鲤表明了自己只是服装顾问,不参与剧情讨论。钟离秋不太认同女神的观点,女神也不肯退让。于是,今天的拍摄就搁下了。直到全剧杀青,我也没有被谁推下二陆潭。由于女神的坚持,这部烂俗搞笑片最终被拍成了爱情轻喜剧。所有的演员都在没有任何人身安全问题的状态下完成了拍摄。
九月开学的时候,桓桓回到了鹤唳市。办好入学手续以后,除了日常打卡以外,有空的时候还是会来研究所帮忙。这个学期我没有被安排讲课。徐敬业先生说科研和讲课,不必两者兼顾。鉴于我这几个月的表现,他认为我更适合科研。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择,我并不想讲课。“学无止境”,我不觉得我比听我讲课的学生们有学识。我所擅长的,是一些无用之学。那不是可以教授给别人的,仅仅是个人的工作经验而已。没有实际上的工作,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还会干什么。记得桓桓说过,我们这行是象牙塔里的学问,一旦离开了这个研究所,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是这样呢。什么也不是。可是在这里,必须是我们不是吗?谁都可以,但是不是谁都愿意。谁都愿意,但是不一定真的可以。既然已经顺从了我心意,且行且珍惜。
再一次新生入学,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妾为失意女,君是得意臣。”,这个境遇下,我不觉得正常人会真的像俗语中说的那样能“他年相逢为君下”。一般来说,“负心最是读书人”,只要再次见面的时候不像陈平和韩信还是微末之身的时候那样被人讥笑就已经很好了,要求不能太高啊。
当时和我同学的诸君已经各有前程,最不济的也只有我了。我重新回到了高校,却不是作为教师。西楚霸王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也就是我这样了。明朝的儒生喜欢自比妾妇,以此来追求君王的垂青。他们觉得自己这样的男性读书人是不能把负面情绪放在自己身上的上等人,妇女就是可以随便被人说坏话的,并一厢情愿地以为骸骨都长满青苔的晋代衣冠也是他们这样的。可惜,我这个魏朝遗老就不这么想。
古代的女性生来不自由,男性又必须承担社会责任,这本来就不公平。是男是女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也不是怨恨父母就可以改变的。成为君王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在阳光明媚的午间休息时间找个空山幽谷开满百合或者兰花的绝顶跳下去吗?首先,她们得先不阻止我一个人去山里才行。那时候是多么羡慕那些笼中鸟一样的女性,她们只要安安静静地生活着,什么也不能操心,也不会被世人怨恨。这样的不自由已经很好了,只少不会被后人诽谤,也不会被强加各种过于沉重的责任。
说起来,晋朝时候的民风是“百男不如一女”,所以就很羡慕嘛。所以说,男孩子自称妾身有什么奇怪的!如果可以选择,我想当一个女孩子。不是唐鲤那种女男,像陈思思那样的温柔可爱型的女孩子就很好。不过,如果我真的是女孩子,也依然会追求现在这条路吧。我不是一个可以与人争论的人,做不到唐鲤和钟离秋这样的比男的还男的成就。如果一定要比一个现实中的人,那位石田小姐就很相像。和我一样的不太擅长拒绝的坚持,和我一样的对一些无关紧要的故纸堆过分执着的人文学者。
研究所的工作意外的顺利,原定要12月初才能完成的项目,现在才10月中旬就已经可以结项了。小秋说结项还是等到12月再说,如果时间有富裕,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所里工作的同事接了些私下的项目。桓桓除了每天来打卡以外不是有课就是去蹭课。徐敬业先生这学期出于项目考虑并没有排课。我在国也没有什么自己的事情,就清闲下来了。
“みずき君。“
是徐敬业先生在叫我呢。现在只有“闲人如我二人者”。徐敬业和我聊了一些汉学领域的问题,当他得知我写过和魏文帝相关的论文的时候,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兴奋。他让我稍等一会儿,等他回来的时候在我面前放下了一册和一叠书本。
“啊,这是我年轻时候的作品呢。现在看到有点不好意思呢。”
“这些都是我所看过并认为不错的魏文帝诗学相关的学术著作。瑞希君的大作可以说是我看的第一本外国人写的文化主题的学术著作,使我受益良多啊。”
“徐敬业先生过誉了。当时只是因为个人原因冒冒失失地就发表了。现在看来还有种种不足,只是没有热情再更改了。”
“您太谦虚了。”
“我终究只是‘外国人’,并不能真的理解国的文化。以这样角度撰写学术文章,会比较奇怪吧。”
“正是立场不同,视角不同,才会对已经相对僵化的业界产生冲击。这才是文化冲突带来的积极的效果。”
“您说得很有道理。可是,立场不同,在大义上会有问题吧。比如忠诚心和是非观,甚至会完全相反呢。”
“人文就是要‘求同存异’的。尽心,恕己。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何必在意生前身后的功过是非。不过是象牙塔里的人,又为什么要容不下他呢。”
“这使我想到了一句汉诗呢,‘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
“是王仲宣的诗啊。王仲宣也是令人唏嘘的人物。宋朝的学者苏子由也曾有过‘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的感慨。人生无常,总是难以满足呢”
“可是,这里不是徐州,中秋也已经过去快要到九日了呢。我也已经不是年轻姑娘了,也许不用担心会像王侍中一样早逝了。”
“说起来,我也是快退休的人了。可以说此生虽然不能说没有遗憾,至今为止的因缘际会与世俗成就已经满足了。
重阳节的时候,所里放了一天假。小秋邀请我去登山,同行的还有五位女性。一位是小秋的同事语言学家唐鲤女史,一位是小秋经常说起的当女优的朋友赵心儿小姐,另外几位是郁子瑰、周瑜和陈思思。
郁子瑰是那种纯粹的商人,她自己说只要不犯法,什么钱都可以赚。她不愿意以男性或者女性的身份来作为自己的称呼,无论是谁,都只叫她郁子瑰就可以。
周瑜是唐鲤女史从姊的女儿,按这里的风俗是她的表侄女。周瑜是一位五弦琴的演奏研究者。她说她和与她性别不同的历史人物同名,所以也和郁子瑰一样,只叫她周瑜就可以,不用再添加其他的符号了。
陈思思是小秋名下的学生。由于她原来学的是影视表演化妆技术相关的专业,就被唐鲤女史收入了团队,签订了长期的合同,也就放弃了学业。
平西将军山的景区里,年轻女孩穿着汉服,念了一些应景的汉诗。唐鲤女士穿着青色的蒙古袍披着红色的纱丽,就像是壁画上的天女一样,非常吸引人。赵心儿女士穿着白色的洋装小礼服,带着遮阳伞和墨镜,像欧罗巴电影里的贵族一样,看起来很优雅。郁子瑰穿着汉服男装,周瑜穿的是“汉元素”古风长裙,陈思思穿了Lolita洋装。小秋穿的是鹤唳市过去的民族服装。只有我穿着日常的职业套装,看着和她们不太相称呢。或许应该带一套浴衣过来的。
我没有想到国的风俗已经和我知道的差了那么多,我还以为来国工作只要一套工作套装就可以了。所幸的是,这里没有繁琐的社交礼仪,也没有谁会对他人的穿着指手画脚。我这样普通的穿着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迎面而来的是几位穿着古代戎装的男性。正如我期待的那样,是桓桓和他的朋友们。他们一共有七个人,和我们的人数一样呢。桓桓简单和几位较年长的女性打过招呼以后,向我介绍了这些只有我还不认识的朋友们。
项子籍先生和庄世民先生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他们现在穿着像游戏角色一样的盔甲,牵着马,看起来就像古代的武士。
穿着胡服,说话带着鹤唳市乡音的那位很有少年感的青年人是孙符策先生,他是一位电子游戏竞技的从业者。孙符策先生是桓桓的青梅竹马,他和陈思思都是桓桓童年时代的邻居兼好友。孙符策先生和周瑜是初中时代的同学,现在是新婚夫妇。他是一位很风趣很有亲和力的人,对女性也很热情。周瑜却没有表现出一般女性会有的嫉妒的情感,看起来是一对理想夫妇呢。
打扮成古代军师年轻人是葛天明先生。他是周瑜的从弟,也就唐鲤女史的表侄。他是一位年轻的学者,是研究古代兵法理论的在职研究生。陈思思好像不太喜欢他。
穿着锦衣卫的服装的韩重言先生自称是小秋的单向男朋友,用通俗的话来说,他单方面追求小秋然而已经被拒绝无数次依然坚持单向追求这样。他也是冬夏大学毕业的,现在是一位在国以外的业界很有名望的艺术电影导演,在国内比较出名的是和小秋的商业剧本联动的网络平台专供的影视微型电影。
赵政先生是赵心儿小姐的哥哥,他曾经是一位很有名的男优,在很多国家都有一定的影响力。我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还看过他主演的极道电影。按这里的风俗,可以说我是他的“粉”。这时候要问他要签名一定会很奇怪吧。能见到真人就很满足了。他穿着一身帝王戎装,看着就像是古代的君主一样。不是桓桓那样的文皇帝,是武皇帝,能亲自保护自己的子民的那种,很厉害的帝王。
既然都是认识的人,由于人数众多就决定自由行动了。桓桓被唐鲤女史拉走了,她说这叫“加班”,是惯例。桓桓没有拒绝,陈思思努力替桓桓说话,最终也加入了这个“加班”。周瑜要去山顶的凉亭试试新的琴,葛天明先生和孙符策先生同时表示要当免费听众,并一路上相互调侃,甚至约定了登山比赛,有一种“文武不相容”的感觉。项子籍先生好像和赵心儿小姐是未公开的恋爱关系,他们牵着手很自然地就一起离开了。庄世民先生习惯性地把自己牵着的和项子籍先生刚交给他的一共两匹马的缰绳都交给了韩重言先生,自己徒步追过去。韩重言先生牵着两匹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秋突然提出要和郁子瑰骑马逛逛。于是,韩重言先生替两位女士牵着马,提着包,唱着我听不懂的地方戏曲,当了一回免费导游。赵政先生请我去附近的风月茶馆喝茶。没想到最后被“剩下”的是我们,也没想到真的可以和“偶像”单独相处呢。
“您是石田岬先生的女儿吗?如果没有认错的话,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啊,是的。原谅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您五年前在京立大学任职吧。”
“那时候,是的。”
“由于家族的原因,我代替前代参加了那一届的毕业典礼。当时接待我的是石田岬先生。他特意指了指在台上作为教师代表演讲的您,告诉我那是他的女儿。”
“父亲他,和您说了什么吗?”
“他说这是会继承他的家族企业的女儿,所以并不想让这个女儿搞不能养家的学术。”
“这确实像父亲会说的话呢。”
“他还请我不要在我的家族旗下的出版行业发行出版您的论文。汉字是‘石田瑞希’,英文是‘Mizuki Ishida’。如果可以,希望能在我的能力范围扩散一下。总之,是下定决心要阻碍您的学术事业了。”
“您就这样答应了吗?在那以后我可是很困扰呢……”
“石田岬先生的祖上和前代的老太太有特殊的交情,我方想要的古法美浓纸的专利授权也是他的产业呢。所以,我不能拒绝。但是,您的导师藤原弥哉先生和我有个人交情。我告诉他只要不是‘Mizuki’这个单词,出版地不在JP国。大秦教育旗下的海外出版社是不会拒绝一本学位论文在UK国上架的。”
“所以,先生要求我取一个英文名字,使用的是‘Mitsuki’这个单词。我最终还是顺利拿到学位,成为正式职工了呢。啊,还真是不容易呢,种种方面都是。”
“搞学术是很辛苦的,也容易清贫。有时候是需要强权保护的。如蒙不弃,在我国的这段时间,我可以保证您的父亲不会再次阻碍您。”
“十分感谢您的慷慨。没想到赵政先生也是海面上的冰山呢。”
“只要有自己的志向,每个人都是冰山一角。当然,这时候如果要求计算物理问题就未免太煞风景了。”
我们交换了通讯地址,在国的这段时间,由于赵政先生的承诺,父亲没有再干什么阻碍我事业的事。赵政先生也再也没有在我的线下生活中露过面。啊,又是这样,像做梦一样的美好,古代故事中的“南柯梦”这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