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白衣少女身形单薄还未发育成熟,稚气未退的面颊上仍有浅浅绒毛,怎么看都是副弱不禁风的少女模样。
但那双眼绝非属于一位少女,并无双瞳剪水般清澈纯真,却有鹰瞵鹗视般凌厉威严,不论何人被这双眼审视,都不禁有骨寒毛竖、心怀胆怯之感。
方才对视的一瞬间,袁修之所有心思似乎已被对方看透,而对方却如渊潭般深不见底,波云诡谲,不可揆度。
少女微微一颌首,算是给袁修之回礼,然后将目光转向谢总管,谢总管连忙从袖中取出铜制信简,恭敬说道:“禀少主,派去北齐的密探有消息回报。”
少女垂下睫毛纤长的双眼,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念。”
呆立在一旁的袁修之忽然意识到一个比市井离奇传言还可怕的真相,面前这位比自己还年幼的少女,才是这神秘莫测的贺拔侯府中最重要一环。
而自己不过是初来乍到的谢氏远房外戚,轻易就窥见了贺拔侯府鲜为人知的秘密,心中惴惴不安。
那位白衣少女与谢总管,似乎无视其存在,只见那位谢总管打开信简,逐字逐句念道:“青州刺史高浚进谏齐帝‘因酒败德,非人主所宜’,帝命强诏回邺城囚于北城地牢。”
少女听罢后轻蹙一下眉头,说道:“放入戊字一百八十七号。”
谢总管应了一声,便轻轻推开少女身后两扇木门,只见其身后是一间隐秘的禅房,由顶及地密密匝匝全是抽屉,每个抽屉外均贴纸整齐编号,分门别类,宛若琳琅满目的中药铺。
袁修之始终低头垂手肃立,未敢东张西望,犹记得临行前长辈对自己千叮万嘱,无论千里投奔而来在此处是何等身份,皆需谨言慎行,忠恪祗顺,如履薄冰。
事毕,袁修之随谢总管行礼后离开禅房,返程路上,袁修之强掩心绪不宁之态,一言未发,深一脚浅一脚跟随谢总管返回寝宅。
临别前,谢总管又满脸堆起如沐春风的笑容:“袁公子今日先行休息,明日遣人带你四处走动,熟悉府内情况。”
当夜,袁修之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听谢总管的言外之意,那位白衣少主仅见自己一面,便应允自己留于侯府,开始为这神秘的贺拔侯府效力。
袁修之不由得思量,贺拔侯府花重金派人四处收集各国情报用途何在?表面如同池水般平静的侯府,底下暗藏怎样的惊涛骇浪?
曾亲眼目睹战乱中的惨烈屠戮,家族由盛至衰,袁修之已非不谙世事的士族公子,如今突然置身于这扑朔迷离,莫可名状的贺拔侯府,这位十三岁的少年纵有千般疑惑,万般不安,也只能将诸多疑问吞进肚中,能在乱世之中屹立不倒的贺拔侯府,定然有其存世的独特谋略和手段。
如此看来,那些民间传言确有几分真切,那位谢家幼女绝非常人。似乎有巨大磁力吸引着袁修之,去反复回想那张白玉无瑕的脸庞,但对视一瞬直抵内心的目光,又让其惶恐不安。辗转于夜深,纵其思绪万千,终困倦至极不由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