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莲的搀扶下坐到桌边,江易秋才勉强扯出一个笑:“还是你俩好。舒儿呢?怎么不见她人?”
“舒儿姐姐适才出府,说是…好像是给主子买糖去了。”
“这种小事让屋外的丫头们去做不就好了,她还亲自跑一趟。”江易秋苦笑。
“舒儿姐姐的心意。”玉莲笑着为江易秋布菜,“她虽嘴上说的不多,但心里可为主子着想了,就怕主子今夜不回来了,更怕主子连饭也不肯吃了。”
“不肯吃饭?为何会这么想?”
“自然是因为主子正为严大哥伤心,舒儿姐姐怕主子一门心思放在严大哥身上,忘了时间。”
“你们觉得,我为他伤心?”江易秋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可不是吗主子?”轮到玉莲讶异,“您二话不说削下了宋府那人的手指,多少百姓瞧见了呀。还在厢房待了这么久,可见主子对严大哥也喜欢得紧,巴不得他快点好呢。”
江易秋原本快要闭上的眼睛忽得张大了几分,心口突然躁动起来,久久不能平复。看着玉莲神色自若布菜的忙碌样子,她想再问点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用完晚膳已经是戌时,圆月当空,天色倒也不算很暗。
本该去书房将皇嫂送来的礼帖尽快校对、誊抄好,她却不自觉拐去了东偏殿后的厢房。门口有侍从守夜,江易秋一一将其屏退。
屋内无声,月光透过窗格投到地上,江易秋进来便点了灯。严淮屹仍静静趴着,姿势与刚来时丝毫未变。
他未着上衣,月色洒在他布满整个后背的纵横伤疤之上,薄被堪堪盖住他劲瘦的腰。
四下弥漫着幽幽的静谧,只剩下半敞着的窗外偶然有微风拂过。江易秋悄悄走近他,尽管已经十分小心,衣袖摩擦间还是发出窸窣的轻响。
她在榻边坐下,烛火摇曳,投下轻轻晃动的光影。
什么都静悄悄的,好像正诉说着一切安然无恙。可只要一看侍卫那被长发遮去了的半张脸就知道,她只是又恍惚了。
大概是沉睡中听到了来人,侍卫眉梢微蹙,流露出一丝不安,似乎在梦中承受着什么沉重的负担。
前不久才刚给他上过药,该处理的伤口也早已被御医处理干净。才不过一顿晚膳的时间,她又来了。
所以,此刻往榻上这么一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要事可以忙;可她又控制不住不来,只觉得哪怕只是这样坐着也好——
严淮屹昏迷着倒顺了她的意,至少还能在旁边静静坐着;若他醒了,江易秋是实在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好了。
再仔细一瞧,也不知道傍晚是谁给他盖的被子,竟粗心地将被角覆上了他腰侧的伤口。江易秋立刻起身,直接伸手将薄被掀了去。
随即,床榻另一边响起声轻哼,江易秋应声转过头去看他。严淮屹虽是昏死过去了,但常年戒备的状态让他依旧感觉灵敏。
只是这批散的乌发黏着汗水遮住了他半张脸,江易秋实在看不清他的神情。
拿起榻边的帕子,又去院中的井里打来一盆凉水,江易秋再回到榻边重新蹲下身子,轻轻拨开他额前的长发。
见他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僵挺的身躯和紧蹙的浓眉透露出几分不可描述的挣扎之态,让她也跟着神色复杂起来。
她不再继续瞧了,细心地为他拭去额头的汗珠。
不知是夜里的水太凉,还是侍卫的脸太烫,江易秋的手几乎要被他的高温灼伤。
忽然,侍卫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额上才刚擦试过的地方又渗出细细的汗珠,嘴角不时露出痛苦的抽搐。
她急忙将手覆上他的脸颊、前额,这才发现他像是掉进了火炉,就连耳垂也烫得吓人。江易秋心念不妙,急急夺门而出,对着守在院外的侍从申令道:
“快去寻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