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端出盆盆血水,侍从不断进出;两位御医挤在榻沿,轮流交替着替严淮屹清理伤口。
舒儿、玉莲也没闲着,吩咐搬柴、烧水,寻人照方抓药、熬药,东偏殿顿时忙翻了天。
江易秋却呆坐在桌边,静静看着来回忙碌的众人,没有任何动作。她脸上还沾着那门客的血未洗去,与这屋里的血腥气倒是十分和谐。
“主子这样坐了好一会儿了,半天一动也不动。”玉莲拉过舒儿,轻声说道,“这可怎么办呀?”
“哎…”就是沉稳如江舒,也有无措的时候,“殿下一口气知道了这么多,正在伤心头上呢,咱们就先不管她。待到晚膳时,殿下饿了,自然也就会动了。”
“伤心?主子在伤心?”
玉莲疑惑转过头,细细端详起自家主子的表情,却一点也瞧不明白。
她好像有些懂舒儿为什么说主子“伤心”,却不敢十分确定主子究竟为何而“伤心”。
“别想了,殿下才下过封口令,此事原委绝不能传到圣上耳朵里,府中人多眼杂,咱们也该少说几句。”舒儿扯过玉莲的手臂,“沈御医开的方子呢?可都叫人去抓了?今夜可有得忙活,厨房也该去看看,晚膳多做些殿下喜欢的,殿下也好有些慰藉。”
二人前后出了屋子,这边御医也差不多清洗完了伤口。
“公主殿下,这伤势虽不轻,但好在严统领是习武之人,体质非一般人可比,只需一日三次按时用药,不出半月就能结痂。”沈御医合手作揖,“若结了痂,便离痊愈也不远了…只是近期暑热,怕是容易疮疡,还需殿下请人多多留意的好。”
江易秋总算有了反应,点点头问道:“接下来可是要上药了?”
“正是。”
“那就劳烦沈御医上药,本宫学学。”
让沈御医示范了两回,她已大概明白道理,便给这屋子里的人都下了逐客令。
屋内的烛火跳跃着,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易秋静静地坐在床边,望着那张昏睡中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人在她的世界里曾经只是一道跃动的影子,如今却成了心头难以揭去的结。
思绪无声飘回那些日子,回到那一次次她以为能够触摸到他心灵深处的瞬间,却每每被他无声的防备所阻,同遇到寒流的湖面,刹那间冰封。
他每一次逃避,她都按捺不住心底的怅然,总暗自责咎他的不解风情。
直到今日才知晓他心中所背的恩怨情仇。
如今她还有资格在心底怒骂严淮屹脾气古怪吗?也不知当她看向他时,心思都飘向了何方?在他接受父皇的恩赐时,又在想些什么?更何况,宋府为他定的罪都与她亦有莫大的关联。
淡然中,江易秋忽觉脸颊一凉,惊觉自己竟落了泪。她轻笑一声,却是带着几分自嘲。
细细拭去眼角的泪珠,江易秋拿起一旁熬制好的药膏,凑近了坐在榻边,学着沈御医的动作,轻轻将药物沿着他的伤口涂抹。
一道道鞭痕又深又长,平整的肉体几乎被打成了纵横交错的沟壑,每一鞭都将血肉外翻,像是爬满了肥大的血色肉虫,可见用力之深。
江易秋一边上药,一边不自觉地对伤处轻轻吹几口凉气。严淮屹昏死过去,大概是察觉不到疼痛了,但她总觉得这样吹几下子,真的能替他减轻些痛苦。
暮色很快来临,江易秋抬头望向窗外才意识到自己已在这屋里待了整个下午。
再细算时间,离八月十五大约还有一月不到。
将目光挪回榻上,这才回想沈御医说半月便可结痂。她有些模糊的想法,但此刻心乱如麻又困乏得紧,实在无力再思考。
药早已上好,她又坐在一旁静坐了会儿,才唤来下人看守。将该交代的交代了,她踱步回了自己的寝殿。
“主子,你可回来了。”玉莲小碎步迎上来,搀扶着她的手臂,“菜刚热好,主子一来就正好能用晚膳。今夜舒儿姐姐还给主子做了翡翠珍珠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