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焱见着老者所有举止，都似是提前料到，并做了安排，不免心生疑窦。

可转念又一想，他们已在这浚稽山中大闹了多场，这圣山中各灵境本就一体，珊蛮圣女三魂又散布各灵境中，老者作为灵境中人，知道他们的到来倒也寻常……

正琢磨间，耳边响起一阵如饮牛般的吸喝呼噜之声。待他转头看，就见典沛已然舔着嘴，将陶碗递给老者道：“烦请老太公再……再来一碗！”

老者接过典沛的碗，一边舀羹一边看着徐焱。徐焱扭头见拓跋力微已然在喝羹，连狸媪都在端着陶碗一小口一小口啜饮，便也不得不端起碗凑到嘴边。

本想着先小心喝上一口，但香气一入鼻腔，他便不由自主地豪饮了两大口，甚至烫的舌头刺麻都停不下来。

软嫩油滑的口感和香气，充分刺激着口中各处，一股股因食物涌入而激出的涎水，更让他在一阵阵腮酸中食欲大振，不由自主地吞咽不止。

须臾间，一整碗山菌肉羹便尽皆下肚。徐焱此时再细品，突然觉得口中有种淡淡的腥味，还掺杂着一丝苦涩。不知是山菌之味本如此，还是那烤肥脂没煮熟，亦或是粗盐放太多了。

“浚稽山，虽不比汉家名山，被人精皇气所奉养、有仙灵龙羽蛰伏其中，但也算地灵物华，滋养了一方草木禽兽……和人……”

老者用磨石一般的哑粝声音嚅嗫着，又舀了一碗羹给徐焱。徐焱啜着热羹，腹中一阵暖流涌上，又向外涌出，以至于皮肉都十分熨帖，五识皆有飘然之意。

可当他转头看向旁人时，却惊得心中猛跳不止。

他看见典沛等人皆端着一碗蠕动的黑色黏液，吸溜吸溜喝得不停，而他们的身体头脸不断涨大，脸上的皮肉也随之如浓羹般融化，鼻耳嘴唇从脸上滑落，眼球也从眼眶中涌出滑落。

随着皮肉退尽，他们那带着血的骨头上，也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又有黑色的黏液从中涌出，化作松散如胶漆的怪异肌肤，让他们宛如黑色的融化蜡人一般。

典沛对他咕哝着他听不懂的话，随即缓缓伸手，撕开了自己的肚子，大团大团蠕动的黑色西虫，从撕裂处掉落在地上。

徐亚惊恐中突觉腹部绞胀剧痛，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口中钻出。他不由得捂嘴作呕，却为时已晚，大量黑虫混同着黑山灵般的黏液，从他的口鼻涌上，又从手缝中喷薄而出。

他既惊且痛，恍惚中感觉自己肌肤筋骨皆如万虫啃咬，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倒地，全身上下一丝力气都难以使出。

在这种濒临死亡的痛苦中，他死盯着老者毫无表情的脸，愤怒且痛苦地哀嚎着，却没有察觉到体内的邪祟有任何动静。

在他疼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最终昏死之前，他听见老者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可……那是以前……”

“啊哈！”

徐焱一声哀嚎，猛地清醒过来，只觉得脸上尽是冷汗，身甲之内的布衣也被汗水浸湿。他慌忙四下打量，就见其余三人也是满脸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均面色苍白、额角流汗。

而再看四周，他们显然又回到了刚进入此灵境时的位置。远处的浚稽山起伏的山脊，在墨蓝的天空之下，宛如一条死去的大蟒。

“子明……方才，我看见尔等变得……如稀泥一般……”典沛瞪着眼说。

徐焱抬手止住他，说：“我看尔等时，也一样如稀泥。我等被设计了，那老物，还有那羹，都有问题。”

拓跋力微依然有些作呕，压着嗓子说：“可为何又把我等送回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