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的语气轻松,甚至像是在献宝一般,感觉在他眼里徐焱等人没见过世面一样。
典沛吐完,强忍着怒火喝到:“这分明就是邪祟,应当剁碎烧成灰,怎么能给人分食?”
许昭不屑地瞥了一眼典沛,说:“粗野武夫……这可是好东西,你们看看那里!”
几人随着许昭的手指看去,随着肉山羊头的进食,之前被徐焱砍下头颅的长脖子切口处,竟肉眼可见的缓慢愈合。
虽然最后没有长出新的头,但伤口却被灰白凝脂覆盖,成为一个粗大的红白肉锥,继续如有头般四处扭摆着。
徐焱看着那迅速长起来的伤口,突然心跳不止,嗓子眼也有股漾血的感觉。他心中不由得联想,自己与眼前这个怪物,又有多大区别?
“看看,切一块、长一块,取用不竭,鄙人唤它作……不限羊,可有几分文采?”
见许昭有些洋洋得意,徐焱一股恶怒升起。他恶狠狠地瞪向许昭,问道:“这……星疫……你说仔细点……”
许昭依旧挂着那轻蔑的笑容,作揖高声道:“少~将军,这该从何说起呢……就是殄北塞坠星之后,居延塞也受了波及。塞中作物全都变得奇形怪状、粗涩难食,这些羊也一夜之间黏至一团,成了这副样子。
“原本路忠禁武夫们吃羊,让牧倌把这东西处理掉。没想到染疫之后,这怪物竟然变得噬肉渴血,还分食了牧倌。路忠为避免武夫损伤,便说扔它在这里自生自灭。
“可蔬果难吃,塞南北出路又被毒虫和丹匪阻塞,无法采买补给。几个武夫耐不住,有一夜便来偷割了块肉吃,当夜便上吐下泻闹个不停。路忠为绝患,第二天带我等来处理,却发现这东西的伤口竟然长了起来。
“幸得鄙人思虑周全,天知道居延塞要被围多久,便提议将这东西留下来,不得已时充作军粮。后来果不其然,居延塞困死不得出,只能吃这东西。
“为让它生肉不断,塞中染疫不下蛋的鸡鸭、四脚都残缺的狗,还有后来死了的武夫,都做了这不限羊的饲料。时日久了,武夫们也都吃习惯了。说起来,他们可得好好谢我……”
“够了!”
徐焱看着许昭这副视他人如草芥,还得意洋洋样子,忍不住一声怒喝。
许昭抬头微眯眼睛看着他,棚中军士也都转头看了过来。
徐焱深呼了一口气,又咧嘴对许昭道:“此处太臭了,我这主簿脸都呕白了。带我等去看看那些果蔬谷物吧,听着倒是新奇。”
“哦,主簿……呵呵……”
许昭笑着浅浅一揖,引着徐焱三人向棚外走去。
公子建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依旧脸色苍白,原本精致的发髻也稍显凌乱,嘴里还嚅嚅不断:“天地倾覆、民生倒悬……淫祀兴、羊吃人……这个世道不对……不对……”
许昭安排的下一处场地,是田区。
菜地与粮田等所在的田区,与畜棚间有一条土路相隔。田区四周又修有水渠,等众人到达田区后,身上的腐臭气息也总算是消散了大半。
徐焱见公子建呕吐后一直脸色苍白,且始终抚着自己的小臂,那里是曾被尸蜒咬过留下的伤口。他眼神询问公子建是否有事,公子建明白了徐焱的意思,挤出一个微笑艰难地摇了摇头。
徐焱还是不放心,刚想伸手去抓公子建的衣袖,检查一下那处伤口,许昭的声音却从前面传来。
“韩~少将军,此处就是居延塞的农垦区,左边是菜地,右边是果树。往前一里处是农田,以种粟米为主,刚过了夏收,田里没什么东西,我等就先在此处看看吧……”
自打从畜棚出来,许昭的脸上就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唤徐焱时的腔调也是阴阳怪气,这让徐焱更忍不住想在许昭那白胖的肥脸上拍几巴掌,或者蹬上一脚。
徐焱姑且先打消了查看公子建伤口的念头,昂首挺胸继续摆出一副上官的架势来,查看着菜地和果树的作物。
菜地分为若干区块,近前菜地中的东西,勉强能通过外形辨认出有芜菁、葱、胡芹等。只是这些东西都长得大小不一、奇形怪状。
原本芜菁都是表皮粉红色的圆圆一颗,可这里的芜菁却生成黑色,上有细密的黑白根须,且是一个摞一个长在一起,少则三两个多则五六个,看上去好像上下扣在一起的人脑壳。
旁边的葱和胡芹,则全都生得数尺高,个个张牙舞爪,其上还有红紫黑白圈圈相套的圆形斑块,远看就像菜地中伸出一只只满是疥疮的鬼手。
“这些果子……怎么长得都像小儿头!”
典沛的大嗓门在旁边响起,徐焱把目光从那些“鬼手”和“人脑壳串”的纠缠中拔出,转向果树,不由得也心生暗悚。
旁边的梨树和枣树上,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梨与枣,全都长得扭曲异常,或大如斗或小如蒲桃,还有不少如蒜瓣一样几个果子长在一起。
这些果子上面还有形状、长短不同的凸起纹路,乍一看确实像是一个个表情怪异的小儿头,被悬挂在树上。
若是一口咬上去,或许流出的汁水不是鲜血就是脑浆,这些果子也说不定会发出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