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漏洞?”
“奶娘,我口干了,您来说。”
胡氏温和笑道:“能写出如此可以传颂千年的大作,那个大才子早已名动京师、名动天下了。何况,京师也有花魁大赛、也有潇湘馆,他完全可以写给京师潇湘馆的花魁,名利双收;何苦千里迢迢写给临江府潇湘馆?”
“那,临江府的人怎么没分析出来呢?”
“那是因为你纨绔之名早已深入人心,哈哈。”沐婉凝得意洋洋,笑得花枝乱颤、小白兔直跳。
“是呀,人们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一个恶名昭彰的纨绔能写出如此清新脱俗的传世佳作。”胡氏解释道。
“我知道啦,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不过你们又怎么会分析出来呢?”
“我们完全没有你是纨绔的印象呀。不过,本小姐看你很顺眼,那些传言想必是你仇家所为。”
“也不是呐,我过去确实很纨绔的,胡作非为,所以才有根深蒂固的纨绔印象。只是,我被仇家谋害,差点死了,才大彻大悟的。”赵德昭也不隐瞒自己的过去,只隐瞒了重生之事。
“你怎么不报仇?”沐婉凝跃跃欲试道。
“没有证据。何况是人家精心做局,我傻我就该遭。好在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教训,也才让我幡然醒悟过来。”
“要是本小姐,直接给他一个咔嚓了事。”
“你是云国公府嫡小姐,又是县主,当然可以快意恩仇。我,还是一个白身,连功名都还没呐。何况,谋害我的,还是我的族内亲人!他们人设比我好,人们不会相信我的话的。”
“这样说来,你还真是可怜也。我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家里的从上到下,把我宠得不得了。你放心,以后姐姐罩着你,谁敢欺负你,咔嚓了事。”沐婉凝大包大揽道。
赵德昭心头苦笑:“要这么简单就好了。何况,我也不愿意被女人罩着当软饭王。”不过口头还是表示感谢,遂敬了沐婉凝一杯酒,奶娘陪着。
一番酒宴,都吃得开开心心的。
第五十一回梅园的温馨浪漫
饮宴正欢,沐婉凝忽然看向窗外:“哇,下大雪了也!”
赵德昭道:“你喜欢玩雪呀。”
沐婉凝谈雪色变:“怕怕,都起冻疮了。”伸出手给赵德昭看。
“可怜的娃。别怕,我带你去梅园赏雪赏梅,包管没事。”
“对了,我这次找你,是想你给我写几首诗。你这个隐身大才子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好,姐姐有命,弟弟无有不从。梅园景致好,说不定灵感来了,可以写几首好诗呢。”
胡氏道:“小姐,天寒地冻,你还有冻疮呢。”
“奶娘,有弟弟在,您放心。如果冻坏了我,拿他是问。”
赵德昭苦笑:“我还要当保姆哟。不过,小姐姐,我要考科举,仇家又很强大,所以需要低调。你要为我保密哟。”
“没问题,姐姐我罩着你。”沐婉凝大包大揽道。
于是,胡氏给沐婉凝穿了一件厚实的棉袍,外面又是一件连帽大氅,把沐婉凝包得像个毛毛熊。她决定不带四大护卫和小青小红,奶娘也不去。好说歹说,沐虎充当车夫跟着去、暗中保卫。
马车雕龙画凤,四角悬挂着铃铛。车轮有大大的车轴和明显的铜钉。两匹马是名贵的大宛马,一红一白,神骏异常。沐虎整理马匹,小青小红服侍沐婉凝上车,赵德昭自己跳上去。
坐上马车,里面点着一炉檀香。只有赵德昭和沐婉凝在车上,两人挨得比较近,气氛竟然有点旖旎。小妮子也微红了脸,少见地出现了小小的娇羞扭捏。
车轮吱嘎吱嘎地压着积雪,车身摇摇晃晃。沐婉凝撩开一角车帘,看着外面的雪景。
街上垫着厚厚的积雪,目测约半尺;无论房屋树木,均银装素裹。倒是没有刮风,雪花冉冉飘扬;气温很低,几乎没有行人。
“在我们西南,几乎见不到雪。真漂亮。”沐婉凝转过臻首,轻柔地对赵德昭道。
赵德昭被她的温柔感染,看着街边偶尔的一树红梅,不禁低声唱起了那首歌:“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风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沐婉凝大为崇拜,大大萌萌的眼睛里满是星星!此时的她,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痴痴地望着那个微黑的阳光男孩。
赶车的沐虎,深深地叹口气:“唉~本来你们好合适,我也好喜欢德昭公子。但是,圣旨,这是不可能的。驾~”
马蹄得得,车轮吱嘎,间或的鞭花声。沐婉凝好希望这个情景不要结束,就这么永远、永远……
可是,梅园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赵德昭跳下车,然后伸出手去。沐婉凝咬咬牙,毅然也伸出手来,两人肌肤第一次相接,忽然都像触电一般……
雪,略略小了一点。但明显的雪花,仍然洒落在沐婉凝帽子上、肩膀上、身上。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飞进了梅园。
梅园占地约两百亩,有一座几十米高的小山;山上有一座九层高塔,是临江府最高处。满山满园都是各色梅花树,有白色、粉红、大红、紫红、黄色、绿色,甚至还有淡墨色!
姹紫嫣红,配合着漫天飞雪,美不胜收!
梅园自带几个小池塘,当然都冻住了,支楞起十几根枯荷。上面修建曲栏回廊,还有小亭子。有个狭长的池塘上建着小拱桥,旁边长着一株较为高大的红梅树。
梅园飘荡着沐婉凝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带着点嗲。
“啪~”一团雪砸在赵德昭额头,满脸都是雪屑。看着赵德昭的狼狈相,沐婉凝笑得流出泪来:“大花脸,哈哈哈哈!”
赵德昭假装生气,张牙舞爪地去追沐婉凝;沐婉凝勾勾手指头:“来呀,看你抓得到我不。”如梅花鹿一般在花树中灵动穿行。
两人就这么追逐着、玩闹着,梅林里、曲栏回廊上,到处留下了他们的脚印;却不一会儿就被大雪淹没。
气喘吁吁,两人不知不觉来到山上高塔前。
那高塔古朴庄严,估计也有几百年历史了。八角翘檐和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凌,闪烁着五彩光芒,煞是好看。塔下,环绕是一树树红梅;雪和梅,如火如荼。
沐婉凝睫毛、眉毛上还有雪粒呢,扑闪着掉落;身子,依着一树火红梅花。树美,人更美。
“阿弟,阿姐美不?为我写一首诗吧。”
“阿姐,麻烦你不要用疑问句。此情此景,是最美的人,配最美的景。阿姐,请听好。”
沐婉凝扑闪着大眼睛,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高塔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沐婉凝“嘤咛”一声:“阿弟,你你你,写的太好了,阿姐太高兴了!”话音未落,她扑进了赵德昭怀抱。
猝不及防,一股香风、一团暖玉拥满怀。赵德昭脑袋里“轰”的一声,一时间竟手脚没处放:抱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两人的心都砰砰砰急剧跳动,呼吸急促起来。赵德昭脑袋浑浑噩噩,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咕声,双手不由自主抱住了沐婉凝。
感觉到赵德昭的双手环抱,沐婉凝下定决心,闭着眼,仰起头,把香唇送上;迷迷糊糊的赵德昭下意识地迎上去。当冰凉的四唇相接,刚刚碰在一起、仿佛一股电流窜起,使得两人身子一颤,浑身酥酥麻麻、忽然紧紧黏在一起,再也舍不得分开。
不但沐婉凝是初吻,两世为人的赵德昭更是一个初哥!后世的他与孙小玫属于精神恋爱,别说接吻,连拉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一世,原主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呢,就被退婚了。
今天、此时,两人都是生疏的、慌乱的、激动的。如飞蛾扑火般,他们贪婪地、急促地品尝着这爱的琼浆。
一滴清泪,从沐婉凝美眸滴落。他们松开嘴唇,还是紧紧拥抱。赵德昭为她吻去眼泪,两人脸颊紧贴在一起。
物我两忘,没有话语,那是多余的。雪花一朵朵落在两人身上,还有树上雪团掉落的扑簌簌声。
高塔上,一块冰凌忽然掉下,发出“噗、啪~”的声音,惊醒了两个玉人儿。激情暂时退潮,两人深情对视一眼,然后手挽手,绕着高塔漫步。
东塔角,一株白梅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沐婉凝摘下一根小枝,嗅了嗅:“阿弟,你看,白梅和白雪谁最好?”
赵德昭吟哦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此时,沐婉凝眼中不仅是小星星了,简直是星光漫天!
一阵寒风吹来,沐婉凝打了个喷嚏。她缩了缩脖子:“阿弟,我们进塔避一避风好不。”
“跟我来吧。”赵德昭牵着沐婉凝的小手跑进塔去。
虽然,高塔四处漏风,但里面还是暖和多了。他们一级一级地向上攀登,来到顶层;互相依偎着,望着寒风刮过莽莽雪原。一股一股,掀起地上积雪,如白龙狂舞。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赵德昭感慨道。
“阿弟,这是什么诗句?”沐婉凝期盼到。
“呵呵,不是诗词,是偶然想到的形容词。”
“我还以为你又有大作了也。”沐婉凝俏生生白了他一眼。
“阿姐,你以为,大作是大白菜,一筐一筐抬出来吗?”
“嘻嘻,别人不行;我的阿弟,也许真的可以呢。”沐婉凝对赵德昭开始产生盲目崇拜了。
高塔顶部很冷,他们开始慢慢走下高塔。上塔的时候他们一气呵成,没注意观察;下塔时,沐婉凝兴致勃勃观察高塔内部,发现墙上有一些斑驳的壁画,但比较模糊、看不清内容。赵德昭推测是些佛教故事或传奇,比如有一幅相对清晰的,就是佛祖出生的故事:一个神异的婴儿(佛祖),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意思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底层还是要暖和些,两人驻足四望,边上有一个佛龛,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另外一处发现一个破碎墙壁,沐婉凝玩心大起,一掌击去,泥土扑簌簌掉落,现出一块残破壁碑,上面有一些残缺的字迹。仔细辨认,好像是“……峰□□法□海□□□许□□□□青□□白□□大唐□□……”其它的,都湮灭了。
“阿弟,你知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吗?”沐婉凝俏生生问道。
赵德昭只觉得惊讶:“难道,这个时空也有《白蛇传》故事?”
拂拭残碑,赵德昭开始讲述《白蛇传》故事。
白素贞是千年修炼的蛇妖,当年曾被一位名叫许仙的书生从一只黑鹰口中救出性命。转世之后,为了报答书生许仙前世的救命之恩,化为人形欲报恩。后遇到青蛇精小青,两人结伴。白素贞施展法力,巧施妙计与许仙相识,并嫁与他。婚后灵谷寺和尚法海对许仙讲白素贞乃蛇妖,许仙将信将疑。后来许仙按法海的办法在端午节让白素贞喝下带有雄黄的酒,白素贞不得不显出原形,却将许仙吓死。白素贞上天庭盗取仙草灵芝将许仙救活。法海将许仙骗至灵谷寺并软禁,白素贞同小青一起与法海斗法,水漫灵谷寺,却因此伤害了其他生灵。白素贞因此触犯天条,同时因为水漫灵谷寺而触动胎气,早产生下儿子许仕林。法海趁机用法宝金钵罩住分娩不久的白娘子,镇压于雷峰塔下。
沐婉凝美眸喷火:“这个法海,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一个和尚,为什么要干涉世人的恩恩爱爱?还把白娘子压在塔下!那个许仙,也是个无情无义的窝囊废,自己的夫人不保护,还去与和尚沆瀣一气!阿弟,我们把塔掀了,把白娘子救出来!”
赵德昭轻轻环拉住沐婉凝:“阿姐,这个毕竟只是传说的故事。而且,我们两个,可没力气掀翻这座塔也。何况,后续的故事是:通过此事,许仙知道被法海骗了,心灰意冷,便在雷峰塔下出家修行,护塔养子。十八年后,儿子许仕林高中状元,回乡祭祖拜塔,才救出母亲,一家团圆。”
“那青蛇呢?”沐婉凝没有忘记白娘子那个好伙伴。
“青蛇去抓法海,法海走投无路,钻进一只螃蟹腹中。后来就化为螃蟹的蟹黄,世世代代被千万人吃掉。青蛇后来修成了正果,成了神仙。”
“哈哈,法海该遭,罪有应得!”沐婉凝开心地笑起来。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不言不语、郁郁寡欢起来。
良久,情思比较迟钝的赵德昭才发觉了沐婉凝的异象,问道:“阿姐,你怎么了?”
沐婉凝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冷。”
赵德昭解开自己的大氅,把沐婉凝拥进怀里包好。
依偎在赵德昭温暖的怀里,沐婉凝无声地流泪。她想到了自己早已确定的命运,无奈于这段和赵德昭没有结局的爱情。
在西南边陲云国公府,沐婉凝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亲和母亲恩爱,她上面有两个嫡亲哥哥,下面有两个嫡亲弟弟。作为唯一的嫡女,父亲母亲和哥哥弟弟都把她宠上了天。
平时,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武学天分还可以,用丹药催到了炼气二条经络。但她本性却酷爱文学,喜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尤其对话本里描述的才子佳人情节情有独钟。
可是西南边陲都是蛮荒之地,哪有什么才子?她一直幻想到文风荟萃的江淮之间游历,期待一份浪漫的“偶遇”的爱情。
可是,命运老是爱开玩笑。本来父亲母亲都同意她自己选择夫婿;但皇帝不知为什么横插了一脚,为了奖励大力发展文教的宠臣郭靖郭侯爷,居然下旨赐婚,将本来八杆子打不着西南边陲云国公府的沐婉凝赐婚于京师郭侯爷的嫡长子郭康!
荒唐的皇帝都没管两人的年龄差:那郭康已经四十岁出头了,而且早就婚配过;只是五年前他的原配莫名其妙去世、而且他所有的妻妾都没有生出子女。
他们的年龄差,几乎可以算是“父女”了!
云国公府接到圣旨和陪同而来的三十六辆车的聘礼,简直如晴天霹雳炸得外焦里嫩!沐婉凝更是暴跳如雷:“阿爹、阿娘,我不干、我不干、我坚决不干!”
父母苦笑道:“凝儿,我们也不愿意。可是圣旨大过天。我们云国公府,拗不过皇上啊。放心,我们会给你足够多的陪嫁,还会把你最亲近的人派到你身边。”这些人就是奶娘一家、厨娘一家、四大护卫和他们的家人,小青小红,还有十几个男女侍者。那些人员,和二十几辆车的陪嫁已先行上京去了。
苦求无果,绝食、上吊……无效!沐婉凝横下一条心:逃婚!
这才有了现在的故事……
第五十二回秦湘莲对赵德昭心的伤害
雪停了,罕见地、狂暴的北风居然把部分云层吹散,久违的太阳从缝隙中洒下了万道红光!大地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沐婉凝心情一下子开朗了,她欢笑着拉着赵德昭踏雪寻梅,像猴子掰包谷似的,执着地找寻那朵最美的梅花。
既然命运早已注定,那就享受现在的快乐时光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由于雪地路滑,赵德昭和沐婉凝战战兢兢梭巡下山。不料沐婉凝脚一滑,直坠下去;赵德昭紧紧拉她不住,自己也跟着屁股蹲滑下了山。两人满身满脸都被雪粒沾着,看起来滑稽可笑。
最终赵德昭在下、沐婉凝在上,滑倒在一个小池塘里。好在小山不高,池塘冻透了,上面也是软软的积雪,赵德昭没有受伤;沐婉凝跌在赵德昭这个“肉垫”上,还很舒服啦。
赵德昭抱着沐婉凝坐起来,然后沐婉凝先站起来,拉起了赵德昭。两人看着对方,互相指着哈哈大笑。
“其实,我们这样下山,还挺快的呢。”沐婉凝嘻嘻笑道。
“就是屁股疼,嘶~”赵德昭龇牙咧嘴,反手揉了揉。沐婉凝温柔地帮他揉着腰:“谢谢你,保护我没有受伤。”
“嘿嘿,男人就该保护女人。”赵德昭臭屁屁道。
沐婉凝眼睛里的柔情都要滴出水来,她轻柔地为赵德昭拂去身上的雪粒,如小鸟依人般挽着赵德昭漫步。两人身上沐浴着万道阳光,如出尘的仙童玉女。
“呀,那里有一株好美的腊梅。”沐婉凝跑过去,站在树下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
“墙角一树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阿弟,你又写了一首好诗!”沐婉凝跑过来,紧紧抓住赵德昭的臂膀。
“阿弟,我听柳姐姐说,你还有一首诗,被柳妈妈收藏了。”沐婉凝叉着腰,一副不把赵德昭榨干不罢休的气势。
“好嘛,弟弟我老实交代就是。”赵德昭肃然吟诵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好凄美!人生若只如初见,只惊鸿一瞥,便一眼万年。阿弟,你我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不必言语,便是永远!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了。”沐婉凝在心头深深叹息。
“如果有来生,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我只希望,没有开始,更没有结束。”沐婉凝在心中许下来生缘。
一声轻轻的叹息,两人默默无语,相挽漫步。日光照在皑皑白雪、火红梅花上,展现一番别样的美。别有幽愁暗很深,此时无声胜有声;那心灵的相同,胜过千言万语。
美好旖旎的氛围,总是要被不和谐打破。忽地,一阵讥笑传来:“哈哈,这不是赵纨绔么。哟呵,找了个蛮女当下家呀。德芳老弟,你看看,好笑不好笑。”
又是一个娇媚的女声:“,秦小娘子,你瞧那蛮女,也不苗条、也不袅娜,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干体力活的村姑。咯咯咯。”
赵德昭一股怒火上涌,拳头握得骨节嘎嘎作响!他听出来了,是黄周星和吴娇杏的声音。而且看起来,还有赵德芳和秦湘莲!那言语,充满轻蔑和恶毒!
一忽儿,转角处走过来几个男女,除了黄周星、吴娇杏、赵德芳、秦湘莲,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和几个狗腿似的书生和青楼女子。都还穿得人模狗样的,只是语言,不堪入耳!
赵德昭眼睛只盯着秦湘莲,沐婉凝看得出来,那里面,有爱恋、有失望、有痛心,也有——不甘!
她紧紧依偎着赵德昭,冷哼道:“哪里来的几只野狗,只会吃屎吗?怎么说出来的话都是臭烘烘的!”
黄周星大怒:“你个蛮女,我的爸爸是黄知县。惹了我,当心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见沐婉凝穿着很是富贵,也不敢过于侵犯,只好搬出知县老爸来吓唬人。
“知县算老几,你把你那个小小的知县老儿喊来,看他敢不敢放肆!”沐婉凝气势陡升,黄周星不由自主连退三步。
“哟,找了个富贵人家的靠山嘛。你赵德昭,居然吃软饭了。”不阴不阳的声音从赵德芳嘴里吐出来。
几个狗腿哄然大笑:“哈哈,软饭王,赵德昭,纨绔子弟的骄傲。我好羡慕哟!娃~哈哈~”
几个青楼女子跟着娇笑道:“德昭公子,你吃别人的软饭,我吃你的好不。不,你的不能软,要硬!咯咯咯~”
只有秦湘莲,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赵德昭。
有秦湘莲在,赵德昭压抑住了即将爆发的怒火。他冷冷道:“不会说人话,就不要出来膈应人。”目光如电,刺得那几人如捏了脖子的鸭子,嘎然止声!
赵德芳撑住了气势:“赵德昭,你要找下家,也得找个小家碧玉、书香门第,何至于找个蛮女凑数。”
这个时代,男人以娘炮为美,女人以纤细苗条平胸为美。沐婉凝搁后世,属于童颜巨本钱大;但在这个时代,却被看不起的。
赵德昭冷冷道:“赵德芳,你可以侮辱我,但请你嘴上积德,不要侮辱我的朋友!好自为之,不奉陪了!”赵德昭不欲惹事,拉着气愤愤的沐婉凝准备离开这群人渣。
黄周星拦住路:“你想逃走,心虚了?敢不敢和我们斗文?”
“你还没资格让我逃。至于斗文,手下败将,还敢言勇!”赵德昭轻蔑地斜视黄周星。
黄周星大怒:“你只不过投机取巧,对对子赢了我。还有,你仗着长得像柳可卿弟弟,她暗箱操作让你连夺三元。今天……”
黄周星看了看四周,忽然指着围墙上道:“你一个无根无底的寡母带着的纨绔,就像那: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恰好一阵微风,那墙头枯槁的芦苇随风摇曳。
赵德昭冷笑一声:“哼!仗着知县老爹潜规则,糊弄来一个秀才功名!你也只不过是: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还有什么,放马过来!”赵德昭傲然大喝一声,沐婉凝开心不已:“这才是我的才子弟弟!”
黄周星心虚了,不敢再对对子。他对赵德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老弟,该你了。”
赵德芳现在在县学,已是号称第一才子!他冷笑道:“对对子乃是小道,赵德昭你不要太得意。有本事写出几首好诗,做出几篇好文,才对得起你那少年举人老爹的名号。”
“不要对我使出激将法!对不对得起我爹也不劳你操心。你赵德芳算什么东西,我没心情、也不屑和你斗什么文。让开,好狗不挡道!”赵德昭就要用手扒拉开拦路人群。
“你,还是这么蛮横粗鄙吗?你一直让我失望,现在,还是这样。”旁观的秦湘莲终于开口了。
赵德昭心里一痛。沐婉凝感觉:刚才还很冷静的赵德昭,竟然有点颤抖了!
可以想见,他对这秦湘莲有多么的在意……沐婉凝更加静静地挽着赵德昭,她要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深呼吸了几口气,赵德昭冷冷道:“你我已经退婚,再无瓜葛。你失望不失望,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你我确实没有了关系。但是,你还要纨绔吗?还要粗鄙无文吗?你,怎么对得起你那含辛茹苦的母亲呢?赵德昭,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我还是希望你正常、成才。”秦湘莲语气平和多了。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的。我的母亲,一定会以我为骄傲。现在,湘莲,我们各自离开好吗?不要逼我动手,我一发狂,我都会认不得我自己的了!”赵德昭尽量压抑心头的怒气、怨气。
秦湘莲失望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赵德芳嬉笑道:“哈哈,终于暴露了吧,还是那个蛮横无理的纨绔子弟。”
黄周星道:“我们先在这条路,要让,也是你们让。咯,那边,池塘水冻住了,你们可以站上去呀。”
“黄周星,不要欺人太甚!”赵德昭咬牙切齿。
“怎么,要打架吗?我这两个护卫,可是百户现役的呢。你有本事打赢他们两个,我们就让路。”黄周星得意洋洋道。
赵德昭早就在观察那两个人了。他感受到,其中一人第三条经络还差最后一道关口;另一人也才刚刚突破第三条经络,第四条经络还没打开第一道关口。而这两人,身上都没有杀气,表明他们是太平年间卫所百户,没有战阵厮杀、手上也没有人命。
不要说沐虎(他就在墙外关注),就算是沐婉凝,对上其中一人,也可以保证三十招不败。
如果是生死搏杀,赵德昭有信心拿下最厉害那人!
所以,赵德昭提起气势,准备动手了;沐婉凝也做好了准备。
那两人大惊:“此子怎么有股杀气?不好,以防守为妙!”毕竟,我们只是来打酱油的,不是来拼命。
黄周星大怒:“你们两个怎么如此胆小不堪?他只不过是个娃娃,你们两个还拿不下吗?”
“黄公子,我们只是知县大人邀请来陪你玩耍的,不是来为你打架斗殴、争风吃醋的。”老大冷冷道。
黄周星气得发抖:“反了你了!我叫我爹狠狠收拾你们。”
老二道:“卫所和县城知县,不是一个系统。知县大人还没权收拾我们,你更没权!黄公子,我劝你和气为人的好。”
“两位,我们无冤无仇,你们就不要掺和进来好不?”赵德昭对两个百户拱手道。
那两个百户一言不发,退后三步表明了态度。
秦湘莲再发言:“赵德昭,你还要办蛮吗?”
赵德昭苦声道:“呵呵,秦湘莲呀秦湘莲,明明是他们咄咄逼人,你居然还要怪我无礼?”
沐婉凝心道:“这个有眼无珠的女人,有她后悔的时候。”
其实,秦湘莲一直暗暗好奇,这赵德昭究竟还是纨绔呢,还是扮猪吃老虎呢。所以,她要故意激赵德昭,看他连夺三元是真实的、还是暗箱操作的。当然她倾向于后者。
她知道这样,赵德昭对她误会更深。但她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一方面让赵德昭死心,更主要的是向赵德芳表明心迹:我秦湘莲只爱你赵德芳一人!
“我们都是读书人,还是要以读书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赵德昭,你今天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除非你自己退后另找道路。”赵德芳仿佛智珠在握。
“好吧,既然你们如此虚心请教,那我赵德昭就不矫情了。但我有言在先,就一次,不要没完没了。湘莲,你觉得呢?”赵德昭没有理赵德芳,对秦湘莲温言道。
“可怜的阿弟,还是对秦小娘子有情啊。”沐婉凝心头叹息。
“德芳,还有诸位,我们就考他写一首诗。”秦湘莲转身道。
黄周星抢先道:“好极好极,就依秦小娘子所言。”他其实内心还有点忌惮赵德昭了,不想再拖延很久。如果弄得赵德昭发狂,那两个百户又不帮他,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赵德芳、吴娇杏和狗腿们、青楼女子们都有点冷抖了,也想快点结束,回家烤火。
秦湘莲四周观察了一下,看见小拱桥边有一株孤零零的红梅树。树上的梅花瓣被封吹落地上,让他们踩踏损坏了一些。
于是,秦湘莲道:“就以那株梅花树为题吧。”
此时,其他人都带着看笑话的心情看着赵德昭会不会又写出蛤蟆诗那样的可笑的“生花妙句”。唯独沐婉凝,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赵德昭微一沉吟,目光露出一丝痛楚:
“梅园小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踩作尘,只有香如故。”
秦湘莲心头大震:“天!这是我临时命题,他绝不可能找抢手提前做好的。他,真的是扮猪吃老虎啊!”
其他赵德芳、黄周星、吴娇杏等也是惊讶、不服,然后沮丧:“算了,今天脸丢的大了。以后再找机会找回来吧。”
“湘莲,请记住我母亲那句话。现在,你们请让开吧。”赵德昭挽着沐婉凝,向前走去。
而秦湘莲、赵德芳、黄周星、吴娇杏等一行人,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呆呆愣愣地看着两人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