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李如山沙哑的开了口：“马上要中考了，你想好是考中专，还是考高中了吗？”

父亲的询问，打断了看着蓝色烟雾出神的李清风。

反应过来后，李清风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高中，我要考大学”

这年头读中专是包分配的，和高中还需要参加高考不同，中专毕业后就捧上了铁饭碗。

相比于高中那不确定的前途，以及高额的学费，中专学校不但毕业包分配，学费全免外还有和大学生一样的生活补贴，这对于条件不好的农村家庭，无疑是强烈的诱惑。

上一世同样是这天，在父亲的询问下，李清风经过内心激烈的挣扎，放弃了自己上大学的梦想，做出了父母希望自己选择的道路，去考中专！

听到自己儿子嘴里的回答，李如山深深的叹了口气：“儿啊，人分三六九等，咱们家现在在村里，连九等都算不上，你不小了，十五岁了，也该懂事了，要知道认命”

“您以前告诉过我，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生来没有那个富贵命，就得吃苦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当上国家干部，这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李清风直视着父亲的双眼，坚定的说道。

李如山被李清风这番话说的眼神有些躲闪，微微低头，给自己的烟杆里装烟丝来躲避儿子的眼神。

一口白雾从嘴里吐出来后，李如山这才有些落寞的说道：“那时我的胳膊还是好的，咱家的条件能供得起你读书”

李如山早年义务修水库时出了事，被工地上蹦飞的石块砸断了胳膊，当地医疗水平有限，就算接上骨头，右手也废了，使不上多大的力气，丧失了劳动力，成了一个半残废。

乡里给了十块钱的营养费，另外免除了李家未来十年的义务劳动，算是给李家的补偿。

全面放开后，胳膊受伤的李如山干不了重活，不服输的李如山用家里全部的积蓄，从亲戚那又借了一笔钱，买了两百只母鸡仔，在家里搞起了养殖业。

可惜的是，李如山没什么文化，对于养殖业一知半解，在母鸡刚开始下蛋没多久，鸡瘟来袭，辛苦养大的一百多只母鸡开始成片的病死。

在最后仅剩的几只鸡病死的当晚，李父孤独的在院里母鸡的尸体旁坐了一夜，头发也是那天晚上白的。

“学费我会自己想办法的，马上暑假，到时候我自己把学费挣出来，不给家里添负担”李清风说出自己的想法，打算从中考开始，和前世的自己做一场告别。

李如山抬头看了李清风一眼，那个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又是一阵沉默，李如山轻轻敲掉烟杆里的烟灰，开口说道：“以前我不信命，现在我信了，命的圈子走不出去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完，李如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头都不回的进了屋。

看着父亲的裤子屁股上有着‘净重50公斤’的字样，李清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李家是真的穷，‘尿素裤’六七十年代时属于高端‘服饰’，在村里只有公社干部和有关系的‘能人’能穿的上，普通社员只有羡慕的份。

只不过进入八十年代后，迅速的消失在老百姓的视野，除了穷的吃不饱饭的家庭还在穿外，已经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