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人类目前所知而言,虫洞切断了电磁波的传送,而量子纠缠效应在那里是否还有效,尚需要验证。
如果有效,接下来要怎么办?还需思考。
这是虫洞研究的第一步。
走到今天,人类真正进入了一个陌生的领域。没了垫脚的石头,只能加倍小心地往前挪动了。
这个实验对肖天然来说很简单,只是捕捉一对相互纠缠的粒子而已,她在实验室里常干这事。
肖天然觉得荣青松没有抓住重点。
她认为这次实验只是对“虫洞”这个空间扭曲现象的表征作用进行的一个验证。
就像一个小孩子发现了一个能钻来钻去的洞,现在他开始展开思考——人能钻过去的话,下面我来试试小石子能不能扔过去。
而量子纠缠的特征是超距作用,两个光子子的纠缠作用根本和虫洞毫无关系。它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纽带不是通过了虫洞,而是穿越了银河甚至宇宙。
肖天然发现这帮人类把宇宙想象得太复杂了,不就是破了个洞吗!这个洞能让飞船和人通过,自然也能让小小的粒子通过。
虫洞的理论推导方程式早就有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实物,最应该做的不应该是验证及补充方程式,以推导更大的图景吗?
会议室外,肖天然静静坐在那儿,对一旁的人声鼎沸置若罔闻。
在别人看来,她是在发呆。
这时荣青松坐到了她对面,说:“关于实验,有什么还要补充的吗?”
肖天然摇头。
有些尴尬,荣青松左右张望,似是想走又不想走。
尴尬持续中……
荣青松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觉得这个虫洞的发现,是好事还是坏事?”
肖天然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不痛不痒的搭讪,似乎每个人都妄想用一个简单的社会学或哲学论题来撬开她的嘴巴。
但肖天然觉得荣青松很认真,她想:“估计是还记着吴教授的话,想看看我有多聪明吧。”
肖天然说:“人类有很强的历史局限性,没人能推测这个发现会怎样影响后代。”
对方说:“有些人不主张随意去研究这个虫洞,他们怕惹到一些东西。他们认为从黑水飞船到虫洞,似乎牵扯到外太空的一系列事件。”
“不怪他们。”肖天然说,“有些人想按兵不动,有些人想安逸,有些人想未雨绸缪,还有些人想求知。这都是一种选择。”
“如他们所担心的。”荣青松说,“我们怎么能确定是不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肖天然答:“人类打开过很多魔盒,人类的本性就是打开魔盒。”
【人类之外——黏菌群落】
记录者将大眼睛对准蓝色星表面,他要先仔细看看还留下了什么。
先是一大片蓝色的水,比较无聊。
就职前的课程里,记录者听导师讲,有不少星球的液态水里发育出了智能体,但他们通常发展不出能够建造飞船的文明。只有少数的幸运儿,受到了主的恩惠,赐予他们飞向太空的能力。
而陆地上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记录者让大眼睛跨过那片蓝色的水,来到一片茂密且湿润的密林中。
他让大眼睛聚焦在一簇微型真核生命上。他很喜欢观察这种生命,小巧却茂盛。
他私下里曾为这种生命取过一个很形象的名字——黏菌。
记录者曾在大数据库中看到过这种生命与主开战的场面。
待这种生命发育出智能时,他的形态一定是“思维共享型”智能体。
它们中的一个个小个体充当神经元件,相互连通,共同组成一个庞大的智能神经网络。强盛之时,可以覆盖整个星球,变成一个“他”。
这里有一个很有趣的生死博弈——他的迭代速率很快,需要很多养分。在巨大的思考力吸干星球养分之前,如果能找到方法把思维装进另外的容器,他就能向着更高级智能发展;
反之,如果惧怕耗尽可怜的生存养分,不付诸大量思考寻找容器,他会把自己耗死在自己的星球。
曾有谣言传出,主的思维形式与这种智能体类似,随后这些传播谣言的智慧体便消失了。
依然是那个警训——主不容被揣测。
“蓝色星上的黏菌群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者是根本没找对演化之路。”记录者慢悠悠思索着,将大眼睛移开,继续寻找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