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元刚有发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江面之上,水雾已是浓厚不堪,空气也变得极凉。一身鹅黄轻衣的杨玄元紧盯着船头前方江雾之中若隐若现的竹筏,心中发毛。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条诡异的竹筏,极有可能代表着来自其他仙所的阻截,他轻轻吹起口哨,呼唤着船舱中的三人。
无人回应。
杨玄元看着竹筏上撑竿行舟的人影也逐渐显现,急忙掀开船篷帘布。
空无一人。
连撑船的渔家人都不见了。
再一回头,竹筏轻轻撞在渔船一侧。而那竹筏上的人,已经拄着竹竿一脚踏在了渔船上。
那人明显是个僧人,头顶蓑笠,一袭黑色僧衣,面色平静如水。眼下已经站在了船头。
“广陵寺僧?”杨玄元心中警铃大作,摆好了近身肉搏的起手式。
杨玄元双目不同于常人,此时他清楚地看到,那黑衣僧人身披金光,是薄薄一层,气御兑卦的真气覆体。
那黑衣僧人也不言语,深深鞠躬施了一佛礼后,便挑起竹竿就要同杨玄元斗在一处。
杨玄元手无寸铁,船上也没有趁手的物件,只能用血肉之躯抵抗。坚实的竹竿自有力道,落在杨玄元调整好防护姿态的臂膀上,即使他筋骨强健于常人,亦是无法招架。
广陵江竹,被用作制造船桨历史久矣,采植、挑选极为苛刻,对竹节数目,中空大小都有要求,更不说桐油浸泡,炭火熏烤等工序来增强其韧度了。
这一竿竿,打在杨玄元身上,疼痛难忍。孤立无援的他要转守为攻,便只能先捱上几下。
猛扑向黑衣僧人!
在这远离土地的江心,杨玄元深知自己倍受限制,只能依靠丹田中气的喷发来进行近身猛攻了。
僧人抽回竹竿,以寸短棍法对招。二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皆是密不透风,滴水不露。
十几个回合,杨玄元的肉体已经达到极限,四肢拳脚皆是无比疼痛。周遭浓重的江雾也令他感到窒息。
他不由得想到了,据说远在京州,有座降龙寺,寺中有十八位铜皮武僧,个个刀枪不入。又想到了燕州的华容仙所,有位门生曾研发出一种号称“铁尺桡”的金石护臂,防御卓绝。佩戴之人无需其他多余兵刃,只用护臂之中机括连带的刀刃,便可以一敌众。
当然,这些联想全部建立在他难以支撑的双臂上,那是如刑炮烙的折磨与痛苦。此刻的杨玄元,恨不得一脚踏在身下渔船上,弄它个彻彻底底的底朝天,以此来脱离战斗。再将红肿的拳脚全部浸泡在沁凉的江水里。
就这么办。
催动丹田中气暴泄,杨玄元狠下心地高高跃起,要一脚踏在船头处,倾覆整条渔船。
黑衣僧人如同看破了眼前白衣青年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决心。用更快的速度飞身跳回竹筏。再擎竹竿,猛捅那渔船,试图借力拉开船筏二者之间距离。
然而还是太晚了,杨玄元心念更快!他在空中略略缓滞身形,然后竟以同归于尽的决心,如一颗流星般,坠踏在那条轻薄的竹筏子上。
冲天的水花炸开数十丈,一声惊天巨响,竹筏险些散架,被整个地翻了个底朝天。
杨玄元如一颗炮弹扎进江中,大片的气泡从他口中喷出。冰凉的触感包裹全身,瞬间冲淡了手脚的疼痛。
水面之下的世界归于一片沉寂,只有杨玄元口吐气泡的声音,他等待了片刻。在水面之上不起波澜后,再划动双腿,浮游上去。
水面之上,江雾散去。方才激起冲天的水花,还在如同细雨般洒落。并在阳光照耀之下,有霁虹隐现。
而那黑衣僧人,此刻正安然自得的跏趺坐于翻面的竹筏中央,将那根竹竿横放在他的身前。
温暖的阳光破开江雾,照在他淌着水珠的脸上,杨玄元感到自己被戏耍了,又惊又怒。
“玄元,上筏吧,快换身衣裳,免得着凉了。”杨玄元听闻回头。
方才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的,连同船夫一共四人,他们此时正看戏一样盘坐在不远处的另一条竹筏上,师祖叔涤尘朝他呼喊着,一脸歉意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