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特,这药刚入口时似水柔,但一经喉管便如一支薪火窜入干草垛般,即刻顺着食道一路烧了下去。
一入肚中,药液便从热辣以一种极缓和的速度发展成冰凉,泌人心脾。如同在酷暑之日卧抱三尺寒冰,痛快不已,使人欲仙欲死。
“这竟是药酒?”巨大的后劲使得江鲫躺在地上,汗水顿出,硬是缓了许久。而重新充斥在丹田中的物质,江鲫也不法辩识。
这种心胸充沛的感觉,分明是“气”。但又大有不同。江鲫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还尚有气的身体感受。
这物质比气更轻盈密集,并且自从江鲫饮下这药酒后,口腔之内就一直存乎一股酒气,持久地散发着,连漱口也无法减弱半分。
“这药酒,难道能暂时充盈饮用者的丹田?”
气竟是可以通过后天借由外物来补充的吗?江鲫如获至宝。“只是不知道这种似气非气之物,可以坚持多久。”
或许借此一口“假气”,他可以混水摸鱼,前往琅琊仙所待上一阵,多少能了解些气相关的学识。
他孑然一身,若是仅以区区肉体凡胎行走江湖,一旦招致强敌觊觎,断气之体亦救不了自己。
即便穿帮,逃跑就是,也不至于使这封珍贵的介绍信沦为一张废纸。
江鲫早就明白,这世间所谓的声色犬马,功名利禄,均是无用之物。唯有化为已用,一朝独步武林,甚至羽化成仙。才是最能保全自己的方法。
成仙,这就是他断气以来的追求。
明明知道自己沦为不死之废人,仍要追求力量。而他的坚忍心性,早在自己渔村中被一个无名小卒一枪捅死时就铸成了。
日头稍弱,收拾打理后,江鲫便提了包袱出了石洞,绕道滁州城外城,准备向西南前行,报道琅琊仙所。
一般的城池,外城的盘查管束相比内城会较为宽松,即使有不便之处,也能顺路采购些物资,要好于在郊野赶路,江鲫如此打算着。
来到滁州城外城城门,果然,守门盘查相比前些日子严格了数倍。
门旁告示榜上已有官书大诏,滁州城衙门悬赏捉拿夜袭公羊家的元凶,赏银三百两。
“当真是贼喊捉贼。”江鲫暗道,欠身上前,接受衙役搜身。
江鲫得了昨夜惨痛教训,将除了面部以外的肉身尽数严实贴身的包裹住。几经审问后,才得以进城。
进城极目远眺,外城茅棚竹屋,兼有石房。内城则是清一色粉墙黛瓦,亭台楼阁,风光无限。
外城虽无内城繁华,但市井气息最盛。即便昨夜东窗事发整得全城人心惶惶,仍不减滁州富足之态。街上贸易繁荣,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江鲫稍加购置干粮衣物后,来到城角傍山处,寻到一块草色衰枯之地,在棵棵碗口粗细的青冈树的掩映中,一座石屋伫立,一阵阵铿锵有力的打铁声从屋中铁门内传出。
青冈树,自古以来便是锻铁烧炉的上佳柴薪木。高超的铁匠,对锻造的耗材、燃物往往更加挑剔。
“青冈老人可在?”江鲫朗声问道。
“进。”一声低吟,江鲫侧身进屋,这就是一个常见的铁匠铺,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屋中里面巨大的熔炉与形状怪异的铁砧,让人顿感不同。铁砧旁立着一位身体结实,精神矍铄的老头,他须发苍白,为图方便,一并绕于脑后束起。
他正欲挥锤锻铁,一见到江鲫便停下了,赤黄色的眼眸闪过一道精芒。片刻,他迅速举起铁钳夹起砧上烧红的铁块,奋力向江鲫砸来。
江鲫亦有警惕,断气之人的身份让他不能不时时刻刻警惕周遭一切。
二人之间仅有一丈距离,铁匠铺,杂物众多,左右空间更是狭窄。这意味着青冈老人的这一击,他要用两段甚至数段动作来进行闪避和回防。
只见江鲫先是猛压下盘,以分毫之差躲过烫红铁块,又以最快速度,只手撑地,单臂爆发起力气,直接抬身上窜,避开铁钳的钳制。再伸出一脚借力于钳身,一个空中翻身的同时拔出腰间匕首,挥砍上前,顿时擎住铁钳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