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坐在躺椅上,咕噜噜抽着他的竹筒烟,时不时抿搓着晒好的烟叶,借着剩余的火点,放在烟嘴上。奶奶点了香插好每个香炉,嘴里念叨着各位逝去的先祖,祈求护佑后辈,一年将结束,新的一年将来临,请他们不嫌菜酒简陋,回家里吃个饭。似乎,祖先们真的会来临。
“妈妈!是爸爸回来了!”我听见有脚步声向着家这边,窸窸窣窣声。
“爸爸,是你吗!”黑色的身影直到靠近门口才看清轮廓,也带来屋外的初春寒气,他似乎没听见我的呼喊,并没有做过多回应。怀里抱着一箱做年货送礼的苹果。像是路过镇上的小卖铺随手买的。
他将苹果放在供桌上,在里屋不止和爷爷奶奶说了几句什么话,转身又来了门外。我记忆中第一次见母亲那样愤怒和慌乱,她紧随其后出了门,他们的身影淹没在夜色里。应是走到不远处就开始传来剧烈的争吵声,母亲在嘶吼,他们在拉扯。具体说了什么我并未听清。很快附近的村民亲戚们就闻声而来。我和姐姐着急地跟上去,脚上的鞋子跑掉了也来不及找。在快接近的时候,我的双脚陷进污泥里,并且被小溪家奶奶拦下,和姐姐也跑散了。我怎么也跑不过去,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太害怕被一人抛弃在这里。
那是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深刻感知到哭泣带来的剧烈疼痛和窒息。他们把我抱进了屋里,很快也将姐姐带进来。就是迟迟不见母亲的身影。等了很久,终于,看见她肿着核桃大的眼睛,沮丧地进屋。朝着我和姐姐走来,将我们抱住,眼泪就那样掉下。“我的孩子啊,你爸爸他狠心不要我们了”也不知为何,剧烈的疼痛在胸口挤压,我的眼泪也一直掉,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我既害怕又难过,听着母亲和姐姐痛苦的哭声,嘴唇发麻,双手有些无力地拍打母亲,他们似乎意识到我的不对劲了。
“阿远,孩子,别哭别哭,再这样哭会呼吸不过死掉的”只听小溪奶奶焦急地从母亲怀里把我抱远些,我只知道我很难过也好像快失去意识。母亲和姐姐依然在哭,我太害怕他们从此将我丢下,就像之前,母亲将我一个人丢给了父亲,只带姐姐一个人走。
我以为我会那样哭泣疼痛窒息而亡,是阿瑜救了我。缓解后睁开眼,它在舔我的指尖。周围已听不见哭声,和众人的嘈杂。
只听阿瑜叹气地说“哎,你的苦难不过才刚刚开始”,那时候我还不懂。
时隔多年,才慢慢领悟,幸运的是,我还有阿瑜。
它就那样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