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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故事

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天各一方吧。

但他们终究还是猝不及防地相见了。白头并非雪可替,再见已是他人妻。他们含情脉脉却又手足无措,百感交集却又不言一语。他们在想什么呢?

是在恨吗?他在恨自己懦弱无能?恨母亲欺人太甚?恨礼教腐化不灵?恨彼此情深缘浅?她在恨自己不孕不育?恨婆婆冷酷吃醋?恨社会男尊女卑?恨老天无眼不公?

是在回味吗?回味“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两小无猜?回味“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的赤绳月书?回味“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的良辰美景?回味“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的山盟海誓?

或者,还有惊喜?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快乐,分开之后就会有多难受。想想七年前月下吟诗,松下唱曲,春初踏青,冬来觅雪。想想曾经的耳鬓厮磨,如胶似漆。想想结婚前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想想结婚后的琴瑟和鸣,鸳鸯共浴,凤凰于飞,鹣鲽情深,芙蓉并蒂,同枝连理,合欢双生;想想也曾纸鸢栀年,同心执手,赌书泼茶,红叶题诗,鹿车共挽,水芸含珠,月丹待伊(后两个词语由本人原创,详见《破阵乐·画黛伊人》的第6、第8个注释)。

既然不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么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特多舛,他们偏偏要相遇,却又注定要相遇,注定要终身捆绑在一起。

始终放不下的两人总想着要去沈园找寻一下当年的踪迹,排解一下这肝肠寸断的相思。就算是离婚又如何?就算是分居又如何?就算是各自成家又如何?时间一长,不还是会相遇吗?都在赌,赌对方不会来,赌这一路上的惊心动魄可以换得片刻的宽慰与安宁。最后不还是落得个撕心裂肺、销魂蚀骨的下场吗?

爱情总是让人红了眼眶,四目相对之时,他们在想些什么呢?又会说些什么呢?

“心若相知,无言也默契;情若相眷,不语也怜惜。”凝眸许久之后,温柔宽厚的赵士程借口离开了,唐婉向陆游敬了一杯酒。对饮之时,彼此是否都是万蚁噬心?是我负卿,非卿负我,陆游是否说出了心口的那句“对不起”?可那又如何呢?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两人只是简单地寒暄之后,便匆匆告别。他们都怕,怕再多待一会儿就腐心蚀骨,万劫不复。那份有情、有怨、有思、有怜的眼神终究还是断了,可那位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当世“小李白”还是放不下,借着那杯黄滕酒的醉意,搅拌着这七年以来的所有愁绪,混杂着滚烫又冰冷的眼泪,在墙壁上挥洒下那首千古悲韵《钗头凤》。

春日的沈园风光旖旎,纷纷皆是杨柳翩翩,处处可见蝶舞花妍,可这一切又与这二人何干呢?也许手挽着手,洋溢着欢声笑语,缓缓从身边走过的人们才是他们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吧。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原来,情到痴绝深处时,真的与风月无关。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原来,即便是相逢于嫁娶之前,也会留有遗憾。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来,还未白首,人所艳羡的鸳鸯也可以怅然失伴飞。

若是如此,不如各自安好。

但心口的这道伤疤被揭开之后,哪有那么容易愈合?并且虐恋本身就是会上瘾的。

第二年春天,唐婉又去了沈园。风物依旧,心境迥然。当看见墙上那痴心耿耿、遗恨袅袅的一排排字时,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尽管陆游一再嘱咐让她不要再这样了。没办法,反复吟诵的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往日一起唱和的场景,心潮起伏,不觉间已泪流满面,便拖着病体,泣血蘸泪,缓缓和下一首《钗头凤》。

她“欲笺心事”,为何又“独语斜阑”?“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罢了。他说她是“红酥手”“宫墙柳”,但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秋千索”罢了。他是“一怀离索”,而她却要“咽泪装欢”。他说一切如旧,只是人儿消瘦了罢,可她又说如何如旧呢?今天不复昨天,彼此早已各自为家。东风吹薄了欢情,吹落了桃花,也吹干了她的泪水。那黄縢酒洒向帘外,成为了打落花儿的黄昏雨,就算是入了愁肠,也不过是变成了胭脂丛中、鲛绡帕上强颜欢笑的泪水罢了。

很难想象她的“欲笺心事”到底有多少心事,到底有多想?有一怀那么多、几年那么想吗?可能“夜阑珊”阑珊的不仅是夜,还有她自己。

她终究还是恨那“世情凉薄,人情险恶”。但两人却也只能无奈地留下“错错错”“莫莫莫”“难难难”“瞒瞒瞒”的一声声长叹。

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

六曲栏,几多绮思,频抛细雨送黄昏。

两首《钗头凤》,凄绝古今。后人是享受了这动人的故事,可当时的那两个人呢?不过椎心泣血、切肤剖肝罢了。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1156年,南宋绍兴二十六年,写完那首《钗头凤》没多久的唐婉终究还是告别了这个对她既残忍又温柔的世界,年仅27岁。

如果可以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如果可以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如果可以不相思,是否便可不早死?

如果,也只是如果。

那个时候,这对才子佳人不会想到会有瓶坠簪折、香消玉殒的一天。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陆母逼迫他休妻时,他无奈顺从了,孝道与深情如何两全?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金屋藏娇时,他觉得这份感情不必朝朝暮暮,可他母亲又会让它久长吗?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后来,雪是同淋了,白头就算了。

没有木石前盟,没有金玉良缘,什么都没有了。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一错过就是一生。

曾经的一见钟情,青梅竹马,传世钗凤又算得了什么呢?

曾经的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金屋藏娇又算得了什么呢?

曾经的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依稀可见双桂堂她的亭亭倩影,

依稀可见孤鹤轩他的茕茕孑立;

依稀可听他们耳边的呢喃细语,

依稀可听他们重逢的盈眸啜泣;

依稀可嗅那衣袂上的袅袅茶气,

依稀可嗅那粉颊上的痕痕香涕;

依稀可尝那黄滕酒的醇香浓郁,

依稀可尝那离人泪的涩苦难抑;

依稀可碰那彩笺上的静逸墨迹,

依稀可碰那石壁上的千古悲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沈园的雨终究还是淋湿了那场梦,滴碎了那颗心,最后化作那绵绵不绝的泪水。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心事无处说,瑶琴无人听,最后弦还断了。

近在咫尺,却爱而不得,世间最大的痛苦与悲哀莫过于此吧。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和陆游、唐婉一样,终被年少之物困其一生。只因那曾是淌在我们身上的白月光,烫在我们心口的朱砂痣。

他们的确活成过《浮生六记》和《秋灯琐忆》里的模样,但他们终究不是沈复与陈芸、蒋坦与关瑛。虽然他们都是表亲关系。

他终究是负了她,不管她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惑溺丈夫,不仕科举;不管她是才华横溢,为妻不贤,还是礼数不周,冲撞婆婆;抑或是公公去世,不哭不孝。总之,作为丈夫,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脾

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

而是彼此相爱

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彼此相爱

却不能够在一起

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

却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树与树的距离

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

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树枝无法相依

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

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

而是纵然轨迹交汇

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尚未相遇

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一个在天

一个却深潜海底

这虽是首现代诗,但用于古代的陆唐之恋,却也再合适不过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她悄悄离去了,留他一个人“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昨宵鸳鸯红帐,今晨陇头悲歌。”人生匆匆,世事无常。木心说:“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他是不是在“骗”我呢?“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我为陆游没殉情而感到遗憾,又为陆游没殉情而感到庆幸。遗憾的是这个痴情才子没有为情痴付出一生,似乎这故事没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石崇与绿珠”那般完整,让人不禁为唐婉感到不公;庆幸的是这个爱国诗人没有过早死去,为祖国和后世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唤起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爱国热情,也丰富了古代文学。

无论如何,故事是动人的,他们也是伟大的。

或许我们本不该苛责陆游,因为这场悲剧的根源根本就不在他。而是在于儒家观念的僵化渗透,在于封建礼教的压迫束缚,在于“家长制”的专权淫威,在于人性的黑暗冷酷……错的是这个世界,不是他,也不是他们。试想一下,如果你是陆游又该如何?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薛平贵与王宝钏私奔的故事固然动人,他们的精神固然伟大,可放眼整个古代,终不过是沧海一粟、亿万分之一罢了。他们的行为是值得敬佩,可陆游和唐婉的做法也实属正常。

有时我也不得不感慨那个后来在朝堂上仗义执言、据理力争的爱国大诗人,那个随时要提刀上马、保卫国家的大丈夫,在面对自己的母亲时,却也保护不了自己最挚爱的妻子。我不禁感叹封建孝道的煌煌威力,同时也庆幸我们能生活在这个自由的时代。

钗头凤,钗头凤,他陆游注定一生都要陷入到这钗头凤的因果当中。定情信物是传家之宝钗头凤,给她绾发的簪子是钗头凤,唐代词牌“撷芳词”被他改名“钗头凤”,传世名作是《钗头凤》,离婚后各自成为钗头凤,她早逝之后自己终身化作钗头凤。

“美待白头吟钗凤”,没待白头吟钗凤。他们终究是没能一起白头啊!而更可悲的是:

世人皆知陆放翁,无人念他赵士程。

世人皆叹钗头凤,不晓沈园别处情。

他们的悲剧很像前面的《孔雀东南飞》,而后面的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又很像他们。这里又不得不说在高一下期的某次语文课上,同学们关于《孔雀东南飞》讨论得非常厉害,男生女生皆是如此,当时我也是主要参与者之一。而民国那三人的故事也是部分同学津津乐道的话题,不过那时我对他们还知之甚少。

红颜易得,知己难求。有些人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有任何道理。

而对于赵士程来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念念不忘,即是回响。

有人认为:唐陆二人不过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只是可怜了赵士程。我倒觉得不管是陆游对唐婉,还是唐婉对陆游,抑或是赵士程对唐婉,都是真心的。

谁说“深情不及久伴,深爱才不打扰”呢?

他们的故事不一样动人吗?

当然,故事虽然动人,但这对赵士程和王氏终究是不公平的。

这世间有些东西,不会因为锈迹斑斑而日薄西山,反而会因为岁月的积淀而愈发珍贵、愈发迷人。酒是如此,文物是如此,爱情与故事亦是如此。

(近来总有人在“考证”,考证这段故事,考证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还要考证唐婉的那首词。对此我不予置评,因为事实上这个故事、这两首词本身就已经成为妇孺皆知、脍炙人口的传世经典了。而对于我来说,它们是我古(宋)词之爱的滥觞,是我唯美追求的赓续,更促成了我文学风格的嬗变,令我受益匪浅,对我意义非凡。况且我只追随我的记忆和情感,至于其他的,就由他们去吧)

十月二十一日

于成都理工大学银杏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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