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这时摇晃着手,手里持着鎏金小木锤,从里面走了出来。
后面跟着掌印太监魏彬。
魏彬这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廷和一眼。
而杨廷和等廷议诸臣倒是大为错愕。
他们都没想到朱厚熜原来一直在这文华殿偷听。
不过,也算不上是偷听。
毕竟皇帝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听取廷议内容。
朱厚熜走出来后,本来也打算念念诗的,但无奈肚子里诗句存货太少,不知道念那句合适,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廷议好啊!”
“这一廷议,就让朕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明白了许多。”
朱厚熜说着的时候就坐在了前厅里本就为他这个皇帝预设的御座上。
而朱厚熜在坐下去后,就在廷议诸臣要行大礼时,说道:“免礼,坐着的继续坐着,站着的继续站着,这不是大典上,也不是正经视朝之时,就君臣廷议而已,一切以便宜处之。”
“是!”
接着。
朱厚熜就把身子前倾,两脚踏着矮几,双肘搁在膝盖上,双手合握木锤于颌下,而扫了一眼眼前的廷议诸臣。
随后。
朱厚熜就把身子往后一靠,一手垂放到了膝上,一手拿锤支在椅上,而看向廷议诸臣说:“以朕看,这奸要除,这田也要清。”
“要两手抓,两手到要硬!”
朱厚熜非常正经地又补充了一句。
底下廷议诸臣,不少因此面面相觑。
“但是都要适度,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有罚无恩,更不可有恩无罚。”
“陛下圣明!”
这时,次辅梁储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朱厚熜朝他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急着附和。
梁储忙闭了嘴。
朱厚熜这里则哂然一笑说:“打扫干净屋子后,才好请客嘛!”
“但这不是为了安民,是为了法度不废,至于法外之恩,自然是当有则有。”
“清田才是安民。”
“刚才叫夏言的那位说的对,安民这事,不能舍难就易,应该考虑长远。”
“如果朕只能靠抄家立国,那还不如当个暴君!”
“元辅,你说呢?”
朱厚熜说着就看向了杨廷和,脸上挂着笑容。
杨廷和立即起身回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考虑不周,现在在听了夏给谏的建言,才知道这个是更周全的办法。”
“只是涉及到改制是吧?”
朱厚熜又问了一句。
杨廷和如实回道:“是!”
“当世大儒罗钦顺有一句话说的好!”
“他说,法有当变者,不可不变,不变即无由致治。”
“他比朕懂圣人之学啊!”
“今日,朕把这句话分享给你们。”
“正因为他这话,朕不会恢复剥皮楦草之刑,也不会胶柱鼓瑟,拘泥于祖宗成法,祖宗说的是北方新垦之田永不起科,没说弃耕荒田不起科,更没说如何界定是不是新垦之田。”
“所以,朕的意思,先把各庄弃耕的荒田清出来分于民是要紧。”
朱厚熜说后就又问向杨廷和:“元辅以为如何?”
杨廷和这时正惊叹于陛下是如何知道弘治六年探花罗钦顺之经学理论的。
但杨廷和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认为这应该是袁宗皋教给朱厚熜的。
于是,杨廷和心里对袁宗皋的恨多了一层。
而在这朱厚熜问着他时,杨廷和明面上还是附和说:“陛下所言甚是,祖宗成法不能曲解,当应正解。”
“元辅此言,到底是老成谋国之言!”
朱厚熜又笑着说了一句。
杨廷和忙做惶恐之色:“陛下谬赞!”
但杨廷和心里倒是乐滋滋的。
齐之鸾和王钧等杨廷和门生见朱厚熜如此尊重杨廷和的意见,也不由得暗喜,心想陛下果然很重视自己恩主的意见,如此看来,自己的前途还是很明朗的。
“夏言是谁?”
朱厚熜这时问了一句。
不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