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上,安若飞迎风而立,风吹起广袖,吹动衣摆。此处正是崇都城南最高的酒楼,也是当日奚言带她来的地方。
春日的风一向是温和的,但毕竟是在高处,再如何温和,风中都夹杂着一些去年冬天留下的冰冷,可安若飞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
极目远眺过去,此时安若飞眼中没有她脚下棋盘般纵横的崇都城,剪水瞳中只有远处的连绵翠微,好似一幅水墨丹青映在盈盈眼底。
奚言今天穿了一件收袖束腰的青墨锦袍,端的是一副风神疏朗、磊落大方的模样。腰间又配了一块雕镂成竹纹的美玉,他的面色也如白玉般晶莹泽润,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清新俊逸,卓尔不凡。
行至安若飞身后,看着她清冷的背影,奚言心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遗世独立这样的话来。
微微轻咳一声,干净醇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安若飞的思绪自远处回过神来,反身看着奚言,柔声道:“你来了,我原以为你不会来的这样早。”
奚言端详着安若飞,如此林下风气,委实称得上姿霞月韵。
“既是你约我来这里,我岂能不早来。”
安若飞抿嘴一笑,昨夜惊梦后自己写的纸笺还犹在眼前,不过小半日工夫,这人又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她身边。她之前还有些忐忑,生怕他不会来。可奚言真正来时,安若飞忽而又希望他不来了。
安若飞垂下眼去,仍旧是低声细语,“既然你肯来,那有些话……我也就不瞒你了。”
奚言仍然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使听了安若飞的这句话,他也丝毫不急,和上次一样径自坐到安若飞对面,轻轻点头,静侯着她开口。
安若飞踌躇再三,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先前准备好的众多说辞,终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事到如今,我却愈发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言辞之中,又透出丝丝无奈。
“你想说什么都好,”奚言嘴角浮出极温和的笑意,劝慰道,“我听着就是了。”
听见奚言说出这句话,她却觉得更难开口。再次斟酌良久,才半吐半露道:“那次在司乐府,我本来已经说......叫你莫再来找我,你可还记得?”
奚言点点头,“确实如此。”
“可后来,我却又去了奚府,个中因果……却不是我和你说的那样,我当时说只是因为想去,便去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闻言,奚言也微微停顿了一下,心中虽早已知道缘由,但还是依着她,引导她把话说完。平心静气地问:“那…是因为何种缘故呢?”
安若飞字斟句酌,言辞中似有无奈,“我身如鸿毛,却无意处在云端。一缕清风,也可叫我一落千丈,更何况是一阵狂风。虽还未行至高处,我却早已经不胜寒了。”
话虽隐晦,可奚言却能听懂。司徒仪征为人乖张,有个人尽皆知的外号,就叫狂风。
他怜惜地看着她,语气虽平淡,却流露出深切的情长,“事已至此,我又岂能叫你被狂风摧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