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盈又道：“倒是巧了，你是他爹，他姓潘，想来你也姓潘，果然好姓氏，你与凤都是鸟，不如就叫潘凤吧。”

潘掌柜脸色黑如锅底。

战乱时期，经义崩坏，唯有小说飞速发展，大周立国后，有人造册评点，选出了四部奉为经典，分别是《三国志演义》、《忠义水浒传》、《忠义杨家将》以及《残唐五代演义》。

四大被多次二创，戏曲、说书，哪哪都是，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前些年，一个猴子横空出世，战胜了十三太保李存孝，《西游记》取代了《残唐五代演义》，成为了新的四大。

但这对姓潘的地位没有动摇，因为潘姓的影响，主要在另三部书里。

《忠义杨家将》本身并不是小说，而是其作者搜集民间有关杨家将的故事、话本、杂剧而成的合订本，完成记录了北汉驱逐忠臣、杨无敌归宋、大破天门阵、十二寡妇征西等故事。

本书虽然情节一点都不连贯，且存在同一个事情中，话本和杂剧情节相悖等问题，但有一点相当清楚，就是最大反派是潘美。

这点对同时期小说影响巨大，于是就有了更多的潘姓淫妇和搞子，以至于大周百姓对潘姓都没有好感。

前些年，山西有一学子，成绩优异，就因为姓潘被黜落了案首，一怒之下告到了学政，引发了巨大的讨论，但最后也不了了之，由此可见一般。

潘掌柜哪里不知道他指什么，破口大骂：“竖子无礼。”

李盈也不理他，对黄老爷子道：“贵店可还营业，我本要买几本经义，看来这里无经无义。”

黄老爷子见状，也不再说，将架子递给钱多，带着李盈朝自己店铺走去，路上介绍鸟儿吃什么喝什么。

“潘崇、潘岳、潘尼皆是古之贤人，我等读书人万不可人云亦云，以姓度人。”

李盈忙道：“我只是看不惯那人嘴脸，这才挤兑，并非对潘姓不敬。”

黄老爷子走路不快，很快又开始考校学问，李盈立时满头大汗，待到“圣人云”书肆时，黄老爷子已对李盈水平大致了解，所以进了门，都不用他提，直接捡书。

李盈见多宝阁的伙计探头探脑，忍不住问：“黄老爷子，为什么隔壁要祸害你的鸟儿。”

“他们想盘我的店，我不愿意，他们便时常找事。”

原来是商战！

黄老爷子声音平淡，对他们找麻烦毫不在意，悉心给李盈推荐书籍。

一本本或薄或厚的册子捡了出来，李盈感觉越来越不对，拿起《千字文》道：“这本家里有。”

黄老爷头也不抬，“有的拿出去便是了。”

家里有的是极少数，最终，李盈用银八两，买了一整套科举用书，三十余本，其中还有相当多的合订本。

黄老爷子的价格很公道，甚至有些低。

《孝经》、《尔雅》、《教子》、《对类》……

一本本好像听过或者根本没听过的名字中，李盈默默收拾书籍，他现在只有一个疑问，谁他妈说熟读四书五经就能科举的，你考给我看，连国朝武皇帝编纂的《正韵》都没读过，怎么写文章。

“读十成书，进了考场，便只剩八成，看了题目打腹稿时，便只能想到六成，待落笔时，思绪中便仅有四成，最后真正现于纸上，怕是两成都不到。

所以读书要先夯实基础，再开阔视野，前者是为做到读多少书就能言多少物，后者是为了扩大思绪，能多言物。”

“多谢指点。”

“无妨。”书籍太多，近三十斤，黄老爷子赠送了一个篮子，“可要纸笔？”

“你这卖？”

“不，我在另一条街还有几家店。”

李盈沉默半晌，“先这样吧，用时再来。”

黄老爷子点点头，“你的基础太差了，不过你年龄尚小，苏老泉二十七开始读书，终成一带文宗，你若从现在开始，苦读十年，未必不能金榜题名。”

李盈苦笑：“承您吉言。”

黄老爷子又道：“当然，若要得中，最好再去读些诗，读些史，开阔视野。”

“您老可有推荐？”

“史书各朝都修，挑名气大的就行，《通鉴》、《史记》、两《汉书》都可，诗的话，你若有恒心，《唐音》也读得。”

“《唐音》是唐诗？有多少首。”

“四万多吧。”

……

李盈感觉阳光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