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细品,赞同道:“正是,他们都是人间之屑。”
“这屑也太多了。”李盈指着指周围,“我有想到过天下间存在这样的地方,但从未想到他们就在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我不敢想啊。”
冯紫英哑然,半晌后道:“今年叶大学士给太上皇和皇上的贺表,已明言河清海晏,时岁和丰,盛世已至。”
李盈扯扯嘴角,收拾心情:“叶大学士高屋建瓴,自然不是我乡下小子能比的,大周盛世,治隆唐宋,威德遐被,远迈汉唐。”
冯紫英立时附和:“好,大周盛世,治隆唐宋,威德遐被,远迈汉唐。”
张承嗣也在此刻出来,他似乎用力过猛,伤了手腕,边活动边道:“此间已了,下一个地方?”
李盈转头,“还有?”
“有,不过接下来的人,都是有籍之人,是我大周平民。”冯紫英相当有分寸,“平民的事,我们便不好再出面了。”
张承嗣当即道:“不去便不去,走,去吃饭。”
也在南城,福宝羊肉老店,三人面前各放一碗羊杂汤,张承嗣叫道:“来十个羊蹄,今日握了半天的笔,手腕酸痛,得好生补补。”
福宝羊肉是家苍蝇馆子,专为南城歪脖力巴所开,以羊汤饼子为主,量大管饱。
张承嗣当然不允许碗里尽是水,拍出一角银子,三人碗里便是满满的干货羊杂。
冯紫英埋怨道:“这便是你的高乐之所?”
“冲然兄不要小瞧了这里,他们家羊汤味道辛辣,别有一番风味。”
君子饮食,讲究养生,以中正平和为上。
此处羊汤目标人群为苦力,当然不会遵照那些,所以重料重辣,一口下去,鼻尖见汗。
李盈浅唱一口,熟悉的辣感冲入口鼻,再忍不住,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张承嗣见状顿时眉开眼笑:“这个兄弟爽快,见面也不谄媚,吃饭也不含糊,嘿,上次我带陈家的小子来,据说他回去后吐了两天,至于吗。”
说罢喝了口汤,取手帕擦了脸上的汗:“我已打听过了,此店秘方为番椒,乃西域特产,风味独特,让人流连忘返,前儿我家掌柜入川,我特意让他带回了种子,准备今年种在自家庄上。”
李盈心绪飞舞,又感到了穿越者特有的难过,说道:“其实番椒并非产于西域,而是更远的地方。”
张承嗣顿时来了兴趣:“哦?盈哥儿对这事也有涉猎,看来是同道中人,不知番椒产于何处。”
“是……”李盈无法解释,略想想道:“张大郎既为京城老餮,可吃过一种玉米?”
“玉米?那是什么米。”
“黄色,长在一个棒子上,有衣,有穗子……”
李盈边说边比划着玉米的大小。
张承嗣寻思良久,猛地一拍桌子:“盈哥儿说的莫非是蜀黍?玉蜀黍?”
李盈立时想起了一段蜡笔小新的魔音舞蹈:玉蜀黍,跳舞、舞蹈、舞蹈……
当下点头:“应该是了,玉蜀黍。”
张承嗣笑道:“盈哥儿,哥哥得说上一句,咱们读书人,读圣贤书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忘了体恤百姓,黍跟米怎么能一样呢,亏我还想了好久。盈哥儿这个时候问玉蜀黍,莫非它与番椒来自同一个地方。”
“是的,它们是老乡,我此前遇到一个辽东人,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言语过一些极西之地的番邦特产,除了玉蜀黍和番椒,还另有薯类。”
说着便描述了土豆和地瓜的模样。
这两种张承嗣是没见过的,当即拍着胸脯做保:“明天我就在京城找,找不到便跟家里掌柜言语,要他下次入川时留意些,嘿,咱们兄弟想吃的东西,还能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