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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另一场不及格的考试

时间倒回到一九七六年的冬天,虽然是挨年近晚,汉叔还是有件天大的喜事,忍不住要去告诉他的莫逆之交桂爹:他有儿子了,他昨天新添了一个宝贝儿子。

在农村人的眼里,汉叔所有的事情都算得上顺心称意。四代同堂一大家子人,在他这一个主劳力的撑持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除了队上分到的和自留地里种出的田地里的收成,他还用自己的巧手,在湖里寻到不少收获。

农忙种地耕田,农闭打鱼狩猎。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家里人多但正劳力少的困难,生活上还比那些全靠在田地里找吃食的人不知强到哪里去了,特别是在那种大集体年代。

硬要说美中不足,是他连生了四个女儿。自己倒没所谓,生女儿不也挺好的吗?可农业活,男劳力对一个家庭来说非常重要。而且,老父母,还有自己的奶奶可不这么想,他们把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无形中给汉叔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每每和桂爹在一起,汉叔就会羡慕起他那一群儿女来,楼梯级一样的六个,儿子一半女儿一半。还经常开玩笑说让老伙计过继个儿子给他,要不就说不如结成儿女亲家。

桂爹知道,不管这位老弟的心病有多重,过继儿子的事毕竟是个随口的玩笑。又不是没有孩子,还有好几个呢,弟妹又能生。就照样以玩笑话来安慰他:“做儿女亲家可以,给个儿子可不行,生儿子的事还是只能靠你自己。再加把劲吧!”

这次汉叔有了儿子,高兴得什么似的,跑来跑去,只差没把自己的脚趾头踢着了。

他想着要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桂爹:“看他经常在自己面前显摆,今天带着大儿子打鱼,明天又带着二儿子打鸟,家里还有个小的越长越高,眼看就能长成帮手了。现在自己也有了儿子,明年再生他一个。不,再生几个……”

汉叔一边不着边际地想,一边出力的划着双桨。身上灌满了使不完的劲,源源不断地流向握着桨柄的双手。苎麻编织的桨圈努力将船桨绑定在桨桩上,不让它挣脱出来。这样,身体的力量就顺着桨叶重重地向身后推动着湖水,枪划子在反冲力的作用下,轻快地向前飞去。

惊飞的野鸭在水面扑楞楞地兜了个圈子,看到来人并无敌意,就又在稍远处落了下来。

响午过后,汉叔已到黄狮矶。

冬天水浅,船到不了屋边,进内湖还要拖船翻过垸堤。汉叔干脆把枪划子停在黄狮矶岸边,一阵小跑,直奔一公里外桂爹住的岛顶去了。

人还没有到地坪,他就冲屋里大喊:“桂爹——,桂嫂子——,我有儿子了!你弟媳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屋里的人听到前面禾塘口有人吵吵嚷嚷,早听出来是汉飞那粗嗓门,而且从他的口气和话语中也知道是这么件大喜事。桂爹夫妇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前脚跟后脚迎了出来。

一见面,老伙计两双大手紧握在一起。像多少年别离后的久别重逢,高兴得什么似的,只顾得使劲地摇动握着的手,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把晾在一边的桂嫂子看得只想笑。两个大男人前几天不还在一起打野鸭子吗?什么情况用得着这样?不党得有些生份吗?就急忙招呼汉叔进屋里坐。

桂嫂子用大楼碗给汉飞倒了碗凉白开,茶还没来得及泡呢。大家免不了尽说些孩子是什么时辰落地的,有几斤几两重,落地时的哭声有多大,要给他起个什么名字等等。

又聊了一会,桂嫂子起身去捉鸡去了。她说遇上这么件大喜事,一定要庆贺一番。

桂爹说家里没酒了。他本可招呼孩子们去打酒的,却要拉起汉飞一道亲自去。没有合适的东西盛酒,就将那一壶凉白开倒掉,提起个空包壶。

他们原打算先去黄狮矶把枪划子划回来,一边聊着一边走又忘记了,沿着矮围子的垸堤直接上了泞湖垸的大堤。

一包壶谷酒是八斤,枪划子忘了取,还得沿垸堤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就着壶嘴喝起酒来,你一口我一口,走走停停。聊得高兴处又大声唱起来,曲不成调,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

“小刘海在茅棚别了娘亲,肩挑担往山林去走一程,家不幸老爹爹早年丧命,丢下了母子们苦度光阴,叹老母眼失明无人侍奉,心只想讨房亲撑持门庭,怎奈我家贫穷无衣无食,谁愿意来与我定下婚姻……”,桂爹喜欢唱家乡的花鼓戏《刘海砍樵》,一高兴就唱。

现在和汉叔一起唱,两人都带着醉意。声言一个高亢一个雄浑,互相交织混合,在湖面传播开去,然后消散。

他们会觉得生活艰苦吗?那倒不一定。但他们一定心存希望。也许,他们自比刘海,坚信美好的生活就在未来的某一处等待着他们。

再春也听父亲偶尔唱过其他一些调子,如“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南去北来何事,荡湘云梦水,目极伤心……”但当时都不甚理解。

他们现在没有伤心,有的只是高兴。

还没走到停船的地方,却发现壶里的酒没有了。去了买酒,总不能提着个空包壶回家去吧!怎么办?折回去再打呗。

泞湖大队购销站的营业员是新来的,不认识桂爹他们。她只觉得这两个人好奇怪,两三小时前来打过酒,现在满面彤红地又回来了,又是提着个空包壶,又是要打满一壶酒。

天已经煞黑了。两人再不敢耽搁,急步往回赶。

到了小岛东边的垸堤上,桂爹让汉叔先回,他自己去取船。汉叔说吃完饭要赶回去,不让桂爹去取枪华子。

桂爹哪里肯,哪怕是一餐饭时间,也担心风浪把船吹开去哪里了,或者遇上顽皮的孩子将船划走。

何况今晚还有一包壶酒的任呢!当时他还记得担心老友到时酒喝得太多,几十里水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赶夜路回去。

汉叔早了不少时间回到,但并未向桂嫂子交待来回打了两趟酒的事。

等桂爹泊好船回来,桂嫂子免不了要唠叨两句:“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孩子们早都饿了。”

桂爹一点也不在意,顺口答道:“饿了你们应该先吃啊!”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今天这餐饭是一定要等人齐了才吃的。也并不是平常那样,很难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而且既然是庆贺老伙计添丁之喜,这一家子就必然要隆重其事,怎么可能在客人还没到场就开席呢?

孩子们叫饿,时间不早了是一个原因,浓浓的炖鸡香味也在不停地撩拨他们的食欲,特别是年龄较小的那几个。

孩子嘛,不是盼着过年过节,就是盼着家里能有客人来。客人越珍贵越好,来的地方越远越好,远处来的珍贵客人就更好。好像湖北的舅舅、大山里的禾旦村叔叔就属于这种贵客了。他们每次来总要住上好几天,孩子们就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好几天。

汉叔是常来的客人,甚至都算不上客人,孩子们想不到今天还会杀鸡。据说是因为添了个宝贝小弟弟,大家高兴。管他呢,能饱口服就是好事!小弟弟还未谋面呢,好处就先到了,这样的弟弟谁不喜欢?

孩子们吃饱后就先撤了。清炖鸡早被一扫而光,因为难得吃上一回;干鱼腊肉还剩下不少,相对有更多的机会吃到。

桂嫂子知道那哥俩要喝酒,特意用白辣椒大蒜炒了一碟猪下水,那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兄弟俩就着几碟小菜,一边聊一边喝,高兴时嗓门大到连屋顶的阳尘都震下来了。

桂嫂子去饭桌边给风炉子添木炭,问他们还要添点什么。桂爹就大声招呼妻子炒一盘腊小牛肉来。

汉叔忙出声制止:“还有这么多菜,够了,够了,不要再加了。”心里却想:“牛肉就牛肉,还腊小牛肉,这东西打鱼人可不常吃。”就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的生活水平还蛮高哟,小牛肉都腊上了!”

汉叔这是嘴上说不要,心里却有点想试试。但他转念一想:“哥嫂们留着这种稀处物,怕是有什么特别的用途吧。”就又把爬到嘴边的馋虫硬咽了回去,坚持不让桂嫂子再去炒小牛肉了。

说起这腊小牛肉,还真的有个故事。单位一开始养了几头水牛,后来的耕种都用上了机械化,牛又不能随便宰来吃了,就放那里闲养着。

年前又添了一只小牛崽。满月没多久,却掉进条干排水沟卡住了,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

知青们合计着要埋掉。桂爹觉得可惜:“无病无痛的崽牛,怎么死了就不能吃了?”

他将小牛扛回家,把毛褪干净,当天就煮了些来吃。余下的全部腌好了晒成腊牛肉,有几十斤那么多。

孩子们的二舅在湖北工作,说回来过年,他喜欢喝两杯。

桂嫂子心想,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孩子他二舅,只有那小牛肉正好可给他当下酒菜。就把腊小牛肉当宝贝似的精心保存着,放在灶头最好薰烟的位置,隔些天还要取下来细心检查一遍。

其实,这里有一个误区。水上的居民总是把岸上的东西当宝贝,其实大多数水生水长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他们并不懂得怎么去加以利用和珍而惜之,好多东西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可以拿来吃,如水里生长的各种贝类。

就如这牛肉,对岸上的居民,应该算是生活中常见的物品。说到底,还都是由于当年生活水平普遍较低,物资匮乏,让人们养成了那种近于吝啬的节俭习惯。

有了下午那一包壶酒打底,桂爹还是在晚饭吃完之前醉倒了。汉叔好不容易将老伙计扶上床,又想连夜赶回去。毕竟妻子才生过孩子,家里也少不了有人客。

他一撇一歪地来到地坪,前几天下的雪还没有化完,北风更紧了些,天阴沉沉的。抬头看天,一颗星星也看不到,“莫不是又要变天下雪了?”这时,他又担心起烂醉一摊的桂爹来:“就这样走了,日后怕是要挨骂的。”

一阵冷风吹来,汉叔不由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的狗皮大衣还搭在堂层火塘边的椅背上。

他缩进屋来,继续坐到火塘边抽烟烤火。也不知坐了多久,陪着听他讲故事的几个孩子都挨不住眼困睡觉去了,他自己就着爷爷的躺椅眯了会儿。

没人看火,火堆燃得只剩下那个几天都烧不完的硕大柳树头,火苗就忽明忽灭的。汉叔冷醒来的时候,酒劲已经下去得差不多了。他不停地用火钳将干透的劈柴架到火堆上,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大半夜的时候了。

火苗还没大起来。这次他穿好狗皮大衣,小心将大门打开一半,又到地坪上看天去了。

这时,刚好有一群对鸭从头顶飞过。数量不多,也看不清,但单凭叫声已能清楚判断出它们的整个行动:数量、种类、飞行方向。

汉叔判断出的还有:天真的又要下雪了,而且肯定是一场大雪;这是打野鸭子的最好时机;刚才的野鸭就是往西南的丰莲湖方向去的,那是冬天野鸭最喜欢的觅食场,当然,也成了附近猎人的好猎场。

只要有猎物,去狩猎的欲望随时都会在猎人的心中猛的燃烧起来,并驱使他们将想法付诸行动。汉叔决定趁这机会去湖里找些年货。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不停出门看天,原来是心有所图。

孩子们都在家,人多,就在堂屋里边设了张架子床。小春和再春睡得正香,也许是柴火堆将屋里烤得暖洋洋的吧。小家伙把被子都掀开了,额角似乎还冒着微汗。

汉叔走过去想帮他们盖好被子,却又停在床前不动了。只是默默地看着,心思早飞到家里刚出生的儿子身上去了。

那也不过一会的功夫,汉书有了个新决定。他轻轻地把再春抱起来,放到火堆边爷爷的躺椅上,回头再给晓春盖好被子。

他设法小声叫醒再春,那可花了他好一阵功夫。但当听说是要带他去打野鸭子,小家伙一下子就精神了。

当汉叔准备停当,再春也收拾好了。他把哥哥的棉袄套在外面,穿的像个粽子。

猎狗小黄在一边看着,知道这大人小孩准备去打猎,很有些兴奋。但人家根本就没有带上它的意思,也就兴味索然地躺一边去了。要是出门的是自己家主人,它一定会努力争取跟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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