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碧云点头应下,目露凶光道:
“娘娘,若时机合适,是否需要婢子再次出手?这次我会把他的头砍下,看他还能不能再活过来。”
“不必。谁知他是不是背后之人放出来的诱饵——他是个健全男子,死在宫内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就算在别处杀死他,若他身上有与明辉殿相关之物也是麻烦。之所以让冬儿入宫陪我通宵宴饮,不就是防着旁人牵扯到我身上么?”
贵妃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欣赏着手指上华贵的指环,淡淡说道:
“这次虽让他侥幸苟活,但等查清他的底细之后,区区一个宫奴,再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娘娘圣明!婢子这就去盯着他。”
碧云告辞而去,这次屋内真的再无人声。
贵妃靠在胡床上默默看着自己的手掌,良久,嘴角勾起似有笑意,眼中却寒光闪烁,与暗影中即将噬向猎物的毒蛇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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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天子寝宫,晞泽殿。
雷贵妃用完膳开始小憩,天子却刚醒来,正在西配殿用早膳。
明辉殿已是异常的高大广阔,晞泽殿的宽广犹有胜之。
西配殿自然也大过明辉殿二楼偏厅。
堪比大型放映厅的大殿之内,只有两个人。
天子杨霰今年五十余岁,面目粗豪,身量不高却极敦实,形象气质与市井中的屠夫肉贩相似。
此刻他正用手捧着条烤羊腿据案大嚼,因为吃得太急,不时拿起一旁的茶杯喝水润喉。食物的残渣和茶水沾满了嘴边的胡须,毫无一丝大国之主的自觉。
桌案对面的角落处,内侍省知事刘睢目不斜视的跪坐着,绝不看天子一眼。
只在天子的茶杯将空之时,才起身续上温热的茶水。
天子吃得虽快,却也吃得够多,因此一顿饭下来用了近一个时辰。
期间无人入内打扰,刘睢也未发一言。
这是天子用膳时的规矩,凡是触犯之人都已成为冢中白骨,即便是宠妃和皇子公主也没有例外。
“唔——”
天子放下手中食物,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刘睢这才抬起头来,轻拍两下手掌。
门外等候着的宫人们鱼贯而入,默然低头,动作干净利落的将残席撤走。
天子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权作消食。刘睢则快步来到殿门处,从一个皇城司侍卫装扮的人手中接过一叠文书。
当天子在宽阔舒适的御椅中落座之时,刘睢恰好将文书摆到了他面前的书桌之上。
每日早膳之后阅览皇城司的密报,也是规矩。
殿内仍然只有两个人,天子坐,刘睢立。
“噗——哈哈!”
看了几页之后,天子突然拿着密报笑出了声。
天子发声,身边人就可以直视天颜,这也是规矩。
刘睢看向失笑的天子,目露疑惑之色。
“你看看,贵妃又要玩阴谋了,哈哈哈!”
天子把手中的一份密报丢到桌上,刘睢上前双手捧起,快速阅读了一遍,重又放回桌上。
“让自家侄女和宫奴在宫中查贼,你说她这是唱得哪一出,想要对付哪家?”
天子等刘睢看完,开口问道。
“老奴不敢断言,不过听说雷家最近和国舅颇有龃龉,贵妃娘娘或是想助雷尚书一臂之力?”
刘睢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
天子问,不得有所隐瞒,这仍是规矩。
“此言有理。”
天子摸摸下巴上的胡须,略一沉吟,继续问道:
“这小宫奴又是怎得入了贵妃的眼,皇城司密报中说他是三年前入的宫,却只字未提他与贵妃的关系,莫非是疏忽了?”
刘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叩首说道:
“老奴不知,但皇城司绝不敢懈怠。如非是贵妃与小盛子确无关系,就是仍在查探之中。”
“罢了,小小宫奴,的确不值当朕的皇城司费心查探。起来吧。”
天子手一摆,让刘睢起身。
“你去敲打敲打贵妃。玩可以,莫坏了规矩,不可插手外朝政事。”
“遵旨。”
“呵呵,希望这次朕能看到一出好戏。”
天子摩挲着下巴,喃喃说道。
时值正午,殿外璀璨明亮,然而殿顶遮住了直射的阳光,反而映衬得殿内相当昏暗。
天子的五官隐在暗影之中,谁也不知他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