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章通继续说:“当下我悄悄起来,循声寻去,但听兵刃撞击声越来越密,我心中跳得越厉害,暗想:咱二人身处龙潭虎穴,大师兄武功高明,或许还能全身而退,我这可糟了。耳听兵刃撞击声是从后殿传出,后殿窗子灯火明亮,我矮着身子,悄悄走近,从窗缝中向内一张,这才透了口大气,险些儿失笑。原来我疑心生暗鬼,这几日晋掌门始终没理我,我胡思乱想,总是往坏事上去想。这哪里是大师兄寻仇生事来了?只见殿中有两对人在比剑,一对是赵成英和钱成雄,另一对是荀成智和孙成豪。”
薛研科说:“嘿!八达派的弟子好用功啊,晚间也不闲着,这叫作临阵磨枪,又叫作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
强章通白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说:“只见后殿正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矮小之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孔瘦削,瞧他这副模样,最多不过七八十斤重。武林中都说八达派掌门身形矮小,但若非亲见,怎知他竟是这般矮法,又怎能相信他便是名满天下的晋掌门?四周站满了数十名弟子,都目不转睛地瞧着四名弟子拆剑。我看得几招,便知这四人所拆的,正是这几天来他们所学的新招。”
“我知当时处境十分危险,若被八达派发觉了,不但我自身定会受重大羞辱,而传扬了出去,于本派声名也大有妨碍。大师兄一脚将位列‘八达四秀’之一的赵成英、钱成雄踢下楼去,师父他老人家虽责打大师兄,说他不守门规,惹是生非,得罪了朋友,但在师父心中,恐怕也是欢喜的。毕竟大师兄替本派争光,什么八达四秀,可挡不了本派大弟子的一脚。但如我偷窥人家隐秘,给人家拿获,这可比偷人钱财还更不堪,回到山来,师父一气之下,多半便会将我逐出门墙。”
“但眼见人家斗得热闹,此事说不定和我派大有关系,我又怎肯掉头不顾?我心中只想:‘只看几招,立时便走。’可是看了几招,又是几招。眼见这四人所使的剑法甚为稀奇古怪,我生平可从来没见过,但说这些剑招有什么大威力,却又不像。我只是奇怪:‘这剑法并不见得有什么惊人之处,八达派干嘛要日以继夜地加紧修习?难道这路剑法,竟然便是我东华剑法的克星么?看来也不见得。’又看得几招,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了,乘着那四人斗得正紧,当即悄悄回房。等到他四人剑招一停,止了声息,那便无法脱身了。以晋掌门这等高强的武功,我在殿外只须跨出一步,只怕立时便给他发觉。”
“那天晚上,剑击声虽不绝传来,我却不敢再去看了。其实,我若早知他们是在晋掌门面前练剑,说什么也不敢去偷看,那也是阴错阳差,刚好撞上而已。薛师弟恭维我有胆色,这可受之有愧。那天晚上你要是见到我吓得面无人色的那副德行,不骂二师兄是天下第一胆小鬼,我已多谢你啦。”
薛研科说:“不敢,不敢!二师兄你最多是天下第二。不过如果换了我,倒也不怕给晋掌门发觉。那时我吓得全身僵硬,大气不透,寸步难移,早就跟僵尸没什么分别。晋掌门本领再高,也决不会知道长窗之外,有我薛研科这么一号英雄僵尸。”众人尽皆绝倒。
强章通继续说:“后来晋掌门终于接见我了。他言语说得很客气,说师父重责大师兄,未免太过见外了。东华、八达两派素来交好,弟子们一时闹着玩,就如小孩子打架一般,大人何必当真?当晚设筵请了我。次日清晨我向他告辞,晋掌门还一直送到大门口。我是小辈,辞别时自须跪下磕头。我左膝一跪,晋掌门右手轻轻一托,就将我托了起来。他这股劲力当真了不起,我只觉全身虚飘飘的,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若要将我摔出十余丈外,或者将我连翻七八个筋斗,当时我是连半点反抗余地也没有。他微微一笑问:‘你大师兄比你入师门早了几年?你是带艺投师的,是不是?’我当时给他这么一托,一口气换不过来,隔了好半天才回答:‘是,弟子是带艺投师的。弟子拜入东华派时,大师兄已在恩师门下十二年了!’晋掌门又笑了笑说:‘多十二年,嗯,多十二年!’”
那少女问:“他说‘多十二年’,那是什么意思?”强章通说:“他当时脸上神气挺古怪,依我猜想,当是说我武功平平,大师兄就算比我多练了十二年功夫,也未必能好得了多少。”那少女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强章通继续说:“我回到山上,向师父呈上晋掌门的回信。那封信写得礼貌周到,十分谦下,师父看后很高兴,问起巴人山中的情状。我将八达弟子夤夜练剑的事说了,师父命我照式试演。我只记得七八式,当即演了出来。师父一看之后,便说:‘这是众邦物流集团熊家的社会剑法!’”
熊熙淳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身子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