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张德才抢先说道:“张某的一条命是恩公所救,从此愿追随恩公为恩公效死命。”
郑世昌眉毛一凝,复又眨了眨眼,说道:“好,好,既然愿意为我效死命,那你就继续回杨延昭麾下做你的小将吧。”这是要把人打发了。
络腮胡呼吸一滞,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的撵他走,自己这么一个壮劳力为你当手下不好吗?眼下虽说有伤在身,但迟早是会恢复的。但也见识过对方的本事,觉得跟在他身边大有前途,于是又继续表明心迹。奈何对方就是不答应,态度坚决。
见对方不肯留自己,络腮胡最终又说:“不如恩公跟我一道回保州吧,杨大人任人唯贤,以恩公的本事在军中当大有可为,一定可以平步青云大展宏图。”
郑世昌:我这人散漫惯了受不得约束,还是继续做我的闲云野鹤吧。
张德才:好男儿在世,当像太祖皇帝一样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时下契丹军在燕云十六州集结,边境随时可能爆发战争,我等大丈夫应从军报国……
郑世昌见对方抛出了家国大义,大道理一堆堆说个没完,明白对方是拿话噎自己,无非是看中了自己的那点功夫想跟随身后谋个好前程,对方兴许对自己有所感激,但更多的恐怕还是为自身的将来打算,遂出口打断道:“兄台好意心领了,不瞒你说,我亦身具家国要务,不能再做他想。”说完还掏出鱼袋在大胡子眼前晃了晃。
张德才终于不再劝了,最后说道,“既然如此,以后要有用的到张某的,定万死不辞。”
郑世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默了默,目光又看向蔡小妍。
小妍一直静静听着,忽感冷场,抬头便对上郑世昌的目光。
“你…”郑世昌刚想说要送女人回汴京,便被蔡小妍打断了。
“下面好热闹,我想去看打拳,你陪我一起。”蔡小妍没给郑世昌说话的机会。此处隐约能听到下面的嘈杂声,说罢就起身往外走,郑世昌起身跟上。
张德才一句“我也想去…”刚要起身,就被旁边的妇女拽的坐下,“有你什么事儿。”
大胡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后知后觉。
清风楼底层大厅为汉白玉砌成,高两丈有余,长宽各十五丈。比武场就设在大厅之上,场中是一处长宽各三丈的方形场地,由深色长条木板覆盖,位置中央颜色尤其深沉,还有些黑的发亮,不知是不是因为踩踏频繁被鞋底抛了光。此时两名呼哧带喘的汉子正在场中搏斗,两人身旁不停的有汗珠滴下,仿佛下场小雨。
场外四角各摆放着一支火盆提供照明,护栏外一排排座位层层变高,一面足可容纳百人,此时四面皆坐满了人,不少人举着下注条对着场中呐喊呼嚎,上面还有二楼三楼,三楼为雅间,可俯视比武场,视线尤其好,雅座的人相对克制,有的轻摇折扇,有的端茶饮果,甚至有的并未注意场下,只顾和身边人亲热。
郑世昌跟老板要了间三楼包房,与蔡小妍进去了。里面家具雅致,还燃了檀香,桌面水果各式各样。包间价格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也能理解,正是这个价格才能劝退大多数人,以防大人物突然莅临却没有空位。
蔡小妍坐下看了会儿拳赛,听着下面的热闹嘈杂声,对身边人突兀说道:“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家世背景,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你肯定有办法娶我的对不对,你说你不能考取功名,但你身上为什么有三品大员的鱼袋,不管真也好假也罢,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即使你真的不能明媒正娶,我也愿意跟你。
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得救了,我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没有一个真心朋友,连我家族的姐妹兄弟都只知道争夺家产,父母也只知忙他们的活计,只有你,只有你注意到我了,对我真诚的笑。”
声音并不大,尤其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也许正因如此,蔡小妍才肯吐露心扉。但郑世昌听到了,内心一阵波涛翻涌,慢慢扭头看向女子,蔡小妍依旧盯着下面的拳手,仿佛想看清楚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但她精致的脸庞一滴泪珠划过,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闪烁着晶莹打在新换的蓝白丝质衣襟上。
郑世昌心中一阵绞痛,仿若被无情的大手攥了一把。他想抱住她,把她紧紧揽在怀里,让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感情,她就是他的全部,是他不远万里找她相会的理由,还有她的美貌,她的倔强,她的害羞和泼辣,一颦一笑,都深深地牵动着自己的心,自已愿意为了她放下一切。
可他不能,他的命是师傅给的。所以,他并没有去拥抱蔡小妍。
但他给出了承诺,“小妍,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也愿意娶你,我会去找师傅请示,求他老人家答应。无论何种结果我都会来找你。”
小妍听着他在耳旁说的话,终于转过了头,脸上依旧挂着泪痕,但眼睛里写满了幸福。突然一下子扑进了郑世昌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微微松开,然后慢慢仰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