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便是洛水。
洛水是黄河的分支。
一眼望去,还是浩渺无际的一条大泽。
漕船络绎,驶于河心,帆樯林立,遮天蔽日。
河边则岸柳成荫,芳草萋萋。
直通皇宫正门的一道长桥横亘于洛水之上,桥上人车熙攘。
自从武后长期待在洛阳后,洛阳的这个皇宫俨然成为了大唐的核心。
这座桥叫“天津桥”,因为接连着皇城的正门,每天清晨,晓月尚高挂空中,桥上便车水马龙,因此成为洛阳一景,被称为“天津晓月”。
洛水边上,清静安闲。
一片空旷的河岸空地上,用竹竿插地,紧挨着河水围了一圈布围子。
布围子只放出临河的一面用来观风景,布里边吹着筚篥,拨着箜篌,隐隐传出歌乐之声。
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在此踏春。
百丈之外另一处地方,也围了一圈布围子,不过距河岸还有数十步距离。
一些家仆下人正在布围子外面蒸煮烹炙,调制各种美味,肉香迎风飘散。
而布围子正面的空地上,则有两个力士正在相扑。
帐围之中,正坐着三个妇人。
如果李行周在这里,一定会认得。
那个约五十岁上下,姿色只算中下,身材已然发福的中年妇女。
俨然是那个王夫人。
她身边依旧是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脸上还薄薄地敷了一层粉。
原来,当日里少年不小心踩到了王夫人喂养的波斯猫。
后来,年轻人忍气吞声,再三讨好,撒娇卖乖,最后少不得又在榻上使尽浑身解数。
总算哄得王夫人转怒为喜,不再怨怼,张易之这才放下心来。
为了哄得王夫人开心。
几天以后,他又张罗请王夫人与她私交甚笃的几位贵妇人出游,出游的地点并不太远,就在洛水边上。
帐围子里面,此刻正有三个妇人围坐在毡毯上,玩着酒令游戏。
奴仆下人们在四下里恭立侍候着。
少年虽然很得王夫人的喜爱,但是也没资格坐着,而是和下人们一起坐着伺候着。
三个妇人中间,放着一只玉制的乌龟,碧色的乌龟背负着一个蜡烛状的高筒。
整个玉龟和蜡烛状的筒子是由一块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筒上还镂刻着莲花状的钮瓣。
筒内放了一把玉制的长筹,一个妇人抽出一支,看了看玉筹上刻的字,笑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哈哈,这一轮我不用喝了。”
这个妇人虽然衣着锦绣,巧施脂粉,可是依旧掩饰不住她的老态,只是因为保养得宜。
所以她的皮肤比较细嫩,再加上头上戴了乌黑的假发套,遮住了那一头白发,所以看起来年轻一些。
然而岁月不饶人,毕竟是过了六旬的妇人了,她脸上的皱纹就像那龟背上的镂刻一般清晰。
王夫人笑了笑,小心翼翼的看向另外一个少女。
那妙龄少女斜卧于榻上,身着一袭大红牡丹衫子。
外披一件白色的纱衣,下着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裙幅褶褶。
被阳光一照,如雪月光华般轻泻于地,衬得她那婀娜柔美的体态更加性感诱人。
这个成熟娇媚的少女并未如那老妇一般身着盛装,她那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只是用一条发带束起,两缕青丝便分垂于削肩之上。
将她那因为略宽而显得有些刚性的下巴掩得尖尖的,韵味便俏皮起来。
她的额头宽广而白皙,如同镶着的一方美玉。
尤其是她的肌肤,似新生婴儿一般雪白幼嫩,那双红润饱满的唇瓣便衬托得更加娇艳欲滴。
从洛河上吹来的秋风,送来了阵阵桂花香气。
也将她的裙裾时不时地轻轻掀起,让那双光洁美玉似的小腿偷偷地遛出来透透气儿。
最美的,不一定是最有女人味的,而她就充满了女人味儿。
她的五官和体态似乎是迎合着男人的口味而生长的,叫人一见便会油然升起一种想要去怜爱呵护她的感觉。
白皙宽额的娇媚少妇没有理会那老妇的笑语,她微微抬起头,侧耳听了听围帐外的人喊马嘶声,轻轻蹙起了眉头,不悦地道。
“怎地连这里也不得清净。”
王夫人笑道。
“你呀,理他作甚。秋高气爽,游人自然就多,我等自得其乐便是了。”
说着,她素手轻伸,从那玉筒里抽出一枚玉筹,仔细一瞧,刻的却是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上客五分。”
王夫人便嫣然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