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慎看过来,她先是一愣,飞快移开了视线,似乎觉得不妥,马上又回望过来,对着陈慎抿嘴一笑。这一笑间,纤眉弯弯,笑眼盈盈,说不出的灵动可爱。陈慎心底不知哪处一动,不知不觉回报以微笑。
见他笑了,少女原本如玉晶莹的脸颊瞬间飞上了浓厚的红霞,连带耳垂也泛着红。陈慎意识到有些失礼,忙收了笑,朝那少女微微颔首致歉。
“请中严!”听到悠长庄重的传报声,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肃立,迎接女皇御驾。身着赭黄御袍的高大妇人缓缓走进殿来,身后三步左右跟着一名中年男子,衣着正红,龙凤纹饰,头冠宝翠耀目。
待女皇夫妇在御座坐定,礼乐兴,陈慎随众人跪拜口呼万岁,悄悄抬眼看去。这女皇年约五十许,面白如雪,眉眼纤细,仪态威严。相比之下,身侧的皇夫生得略显文弱,眉目端庄,唇边蓄着短须,淡淡的笑意给人几分莫测之感。
陈慎忽然猜到了之前那少女的身份,忍不住再次朝她所在的方向瞥去。不想她也正向自己看过来,目光放肆而热烈。陈慎忙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一时乐止,女皇举杯向陈慎道:“齐梁两国修好,乃社稷黎庶之福。秦王远道而来,朕与秦王饮尽此杯。”陈慎忙起身谢恩。女皇笑容满面,又说了许多溢美之辞,陈慎一一谢了。随后又有皇夫向他致意,少不得依礼而对。接着便是独自以及随在座群臣向女皇夫妇献酒,跪拜肃立,种种礼节不尽赘言。
直到宴会结束,陈慎跟随礼官走出殿外,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起方才殿内嗡嗡不绝的交谈声、说笑声,几乎要盖过丝竹鼓乐去,他忍不住扶了扶额。难怪说女人多的地方口舌便多,还真不是虚传。
数日后,女皇传下口谕,令工部在皇城北面的崇文坊修缮一座府邸赐予齐国使节居住,并特准陈慎入府学读书。
梁国的府学是专为宗室王公、勋贵世家的年轻子弟开设的学堂,由内侍省管理,延请世族出身、有学识名望的男子授课,讲的多是些礼仪体制、诗文韵律、经济算学之类,偶尔串着讲些经史,多不过是点到为止。
陈慎三岁开蒙,师从齐国宗师大儒,更兼聪明勤奋,远超同龄子弟许多。到了府学,出于礼貌,每日按时点卯,从不缺勤。他出身高贵,举止得体,性格温和,偶有人出言不逊,他也应对有方,从容不迫。几番下来,众人不免对他高看了几分,渐渐有子弟与他交好,也算在学中稳定了下来。
这日春阳明媚,正是府学季考的日子。陈慎刚到门前,就见几步外停着一辆饰有重明鸟徽记的马车,魏国公幺子应明心见到陈慎,便笑着走过来问好。
这应明心小字如是,年方十八,是家中幺子。其母乃世袭魏国公应贺昭,父亲出自豫陵李氏,与皇夫乃是同族,家世显赫,风度优雅,在一众五姓贵子中更为不同。陈慎回了礼,两人谈笑着进了府学大门。
对面的街巷里还停着一辆紫盖马车,几个仆从模样的男女懒散地或坐或立,十几步远的地方还守着一队羽林卫。
坐在辕驾上的青衣少女见二人进了门,便轻快地朝墙角偷看的少女道:“大王都躲在这里偷看一个来月了,要小人说,就直接过去揪了他的袖子问愿不愿意一道出去喝酒打球,有这么难吗?”
那少女转过身来,纤细的眉眼间满是懊恼:“去去去!叫你去买些糕点,你说路远难走,非在这等,这会又满嘴胡话。”
少女登上马车,仆从们当下便吆喝着开路,羽林卫则跟在马车后面。
青衣少女笑道:“小人本该不多嘴,可大王每天赶着时候跑来偷看,不合规矩不说,也实在没个样子。若是被那些歪嘴葫芦知道了,指不定又传出些什么混账话来。大王吃这个亏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依小人看还是安分守规矩的好。”
“就你也一口一个规矩的,叫汴儿听见不得笑掉大牙。”
“汴儿听了这番忠心之语,只会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