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一路说笑,马车很快便走到了皇城门前。青衣少女抢先跳下车,等马仆在车前跪好,这才打起帘子来扶车中的少女。
这少女正是南梁当今显庆皇帝幺女英王徐道祯。这道祯自幼丧父,女皇怜其孤苦,不忍多加约束,年方十七就已无人敢管。
自从那日在典礼上见过陈慎,道祯便一直念念不忘,想找机会与他结识,可每每到了当口又退缩,也难怪贴身内侍汴儿会拿出这事来取笑。
道祯正要换乘肩舆进宫去,却听一腔清越的女声:“散了学你去哪儿了?”
“你这无赖倒是来得快。”
道祯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转头看去,一名身穿宝蓝锦袍,头戴嵌宝青纱幞头的少女正笑眯眯地从马上下来。
来人正是东阳应氏宗女,世袭魏国公应贺昭唯一的女儿应宗启,小字九光,与道祯乃是嫡亲姑舅表姊妹。二人年纪相仿,自幼相伴,又臭味相投,甚是亲厚。
九光将马鞭扔给随从,亲热地上来揽着道祯:“听汴儿说,这些日子你总去府学晃悠?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你到家里来说就是了,何必这样鬼鬼祟祟的。”
道祯不耐烦地甩开她:“少拿如是和我凑在一起。”
“不是我阿兄,那是谁?莫非你瞧上了孟家的?”九光假装吃惊,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孟家出了名的美人多,我想想,在府学上学的都有谁呢?”
“你自己的心思别往我身上安。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换衣裳了。”
“同去同去!”九光见道祯涨红了脸,忙嬉笑着跟在后面一道进了宫。
道祯居住的庆善堂位于皇城正东的兴庆殿旁,是早逝的贵君应氏在宫中的读书所在。贵君逝后,女皇舍不得荒废,便让道祯搬来此处居住,也是怀念生父之意。
伺候道祯的中赞内人琴朝和内侍汴儿早已望眼欲穿,见道祯进来,忙上前拉扯她:“大王可算回来了,主父已经遣人传召大王了。”
道祯疑惑地问:“不是晚间举宴吗,这时候叫我做什么?”
琴朝一边替她取下纱帽,一边换上赤金发冠:“横竖来了人传话,赶紧换了衣裳就去吧。”
几个小宫奴手忙脚乱围着道祯,倒把九光挤到了一边。
汴儿忙道:“小国公今日进宫倒早,不如在这里歇着,晚些时候与大王一同赴宴吧。”
九光随意选了个地方坐下,抖抖衣角:“说来正巧,我也是奉主父传召,领着几个同族兄弟先行进宫来的。把他们从贞顺门送进去,想着那门不是我走的地方,才绕道安福门遇上了大王。横竖主父那有人侍奉,我迟个一时半刻的没什么大碍。”
穿戴一新的道祯闻言也坐下笑道:“既然这样,我迟个一时半刻的也没什么大碍。”
见汴儿睁大了眼睛,她懒散地靠在扶手上笑:“应家少郎来了,想必那四家的也来了,少不得还有何、王、祝那几家。这都多少次了,宗室婚配相看拉上我们做幌子,没劲得很。”
琴朝见她这样,忍不住插嘴道:“怎么知道这回就不是替大王相看呢?”
“琴朝你是不是傻了,大王还用相看?我家阿兄,孟家三郎,李家还有个成济房五郎,听说生得甚是貌美,又恭顺知礼,主父很是喜欢,还用去相看别人?”说完,九光对着道祯暧昧一笑:“我家阿兄明年到了及冠之龄,听说也要议婚了。”
道祯恍若未闻,顺手从一旁的托盘里取了根发簪挠耳朵:“不知道三姐回来了没有,也不知道圣人和主父是怎么想的。”
九光正要多嘴,恰好一名绿衣皂靴的下赞内人来请,便撂下话头,跟着道祯一起往皇夫居住的承庆殿而去。
承庆殿此时一派灯火辉煌,一队队红衣内侍与绿衣内人如过江之鲫,川流不息。
便殿内已坐了满满的年轻男女,见道祯二人来了,除皇夫左下首首位女子外,其余都站了起来。
道祯先与皇夫见了礼,随后亲热地握住女子的手:“阿姊,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妹妹怪想你的。”
相比容貌平平,身量娇小的道祯,恭王徐道敏则高挑健壮,举止洒脱,因常在外练兵,肌肤微黑,仍难掩凤眼妩媚,梨涡隐隐,美貌异常。她笑着摸了摸道祯的脸:“身子可好?可每日都读书了?”
见姊妹亲热,上方皇夫笑道:“你们姊妹一会儿开席了再好好喝一杯。九光,你也坐吧。”
道祯亲热地贴着道敏坐下,待环顾四周后,又与九光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