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跟江东陆氏不对付,那便可排除朝廷打算借世家之手来青州军里头塞人的念头。朝廷里头世家大族盯着青州军可不是一日两日。
想到此处邱定坤便有些烦躁,一个两个都想来这啃上一口。
他这里是大饼子吗?
陆时雍瞧着邱定坤面色一变再变,主动开口说道:“我想要军功。”
邱定坤噗嗤一声,用手指着外头,“你以为就你想要军功,你出去吆喝一嗓子,外头的人谁不想要军功。”
陆时雍抿唇不语。
邱定坤又给他斟了一杯茶,“现今是秋天,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想必西夏的人马很快便会过来。”他看了一眼陆时雍,“你身手不错,我可带你去附近村镇护卫,赚些军功回来。”
邱定坤顿了顿,“可我为何要帮你?你总归得给一个我帮你的理由。”
陆时雍颔首,“既然是合作,我定会拿出诚意,江南陆家半数田产尽可悉数归于青州军。”
邱定坤瞧着眼前的少年,不可思议道:“你真当我是傻的,现今陆氏是你公叔管家,他能同意你将陆氏半数身家捐了出去。”
陆时雍打断道:“若是他不是而我是陆家家主,您说我有没有置喙的余地。”
邱定坤了然一笑,原来在这等着他。他想借青州军之力助他在江东陆氏站稳脚跟,他给他这边的报酬便是江南陆氏半数田产。
价格倒也合适,这笔买卖能做。
但他还想炸一炸他,看能不能多添一些东西,毕竟养一支军队很贵的。自打许相公上台之后,这青州军的经费便已降低了三成,眼瞅着还打算再降的计划。
此刻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也算是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陆时雍好似知道邱定坤心头所想,淡定祭出杀手锏。
“若是我将潞州高氏侵占的军田,军中隐户悉数挖出,够不够邱将军保举一把。”
邱定坤霍然起身,低声喝道:“你疯了,你动高氏!当今太后出生高氏,你动高氏你不是彻头彻尾打太后的脸面!”
陆时雍神色冰冷,“邱将军你以为你还能退吗?现如今西府别驾梁建章什么来头,你我心中都有数。你不想动高氏,他们便会放过你。”
陆时雍转了转茶盏,“圣上已经成年,高太后迟迟不肯还政。邱将军不应当替圣上分忧吗?”
邱定坤眼神闪了闪,压低声音道:“可是圣上有旨意下来?”
陆时雍璀然一笑,“游僧曾给我批过命格,须而立之年方才可入仕,不然家族倾覆。我哪有这通天本事跟圣上搭上线,邱将军切莫高估了我。”
他的神色不像作伪,邱定坤心下一窒,没好气道:“你这是揣测圣意!”邱定坤又好似想到什么,接着道:“你就因为游僧批过命格,所以才未曾出仕?”
陆时雍微微颔首。
“世家规矩森严,老秃驴胡诌的东西也还相信。”又瞥了眼陆时雍,“当年你若下场,我瞧着也不会比那许家儿郎差。”
陆时雍垂眼,见过他的人,皆喜欢拿自己同许庭策做比,基本上都会喟叹一句:若是你当年如何如何,应当不比许家儿郎差。
他都已经习惯了。
缓缓吐了口气,陆时雍将话题拽回来,“高氏在潞州侵占的军田,若是邱将军放心,便由陆某亲自了结。”
不知何时陆时雍已然掌握了此长谈话的主动权,他端起茶壶分别给邱将军和自己注满茶水,不以为意道:“既然打算动世家,一家两家是动,一百家也是动。”
邱定坤偏头看着眼前清朗潇潇,如玉如琢的青年,用最轻柔的语调说着最狠辣的话。当真是最了解世家的果然还是世家,对世家下手最狠的当然也是世家。
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邱定坤清清嗓子道:“我可以借你青州军人马,也可以给你目前我能给你最高的头衔,但太后震怒问我要人,我不会保你。你要想清楚,你此番得罪世家,今后你便难回江东陆氏。你确定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陆时雍微微讶异,没想到邱将军还让他自己想一条后路。
他朝着邱将军行礼,接着道:“我父母早亡,待我极好的祖父也亡故了,如今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得罪不起的。”他再说孑然一身的时候,竟然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于小姐,他微微垂眼,想必她不会介怀。
“那成吧,明日一早你便跟着赵大龙赵偏将一到去附近的村镇看看,若是能挣来军功,我自不会阻拦。”
陆时雍应下,正准备告辞,他突然想到邱将军召自己前来,他总归先问上一句,“不知将军招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邱将军觉得好笑道:“现在才记起来是我叫你过来,我瞧你这神色,我觉得我大概是想错了。你回吧,我就不留你。”
自打邱将军知道来自己这的真的是于小姐,他便生出了养女儿的错觉,他得将于小姐身侧出现过的男人都好好排查一遍,若是被不怀好意的男人给骗了,他如何有颜面见于大人。
陆时雍正欲询问,邱将军说道:“现下已然解惑,你回吧。”
陆时雍微微愣了一下,但也不多追问,微微颔首离去。
邱定坤吐了口气,这样的男人,于小姐怕是降服不住。
等于小姐做完她想做的事,他便在青州军里头找一个家世清白,样貌周正的年轻人。
最好家里头人口简单、洁身自好,有上进心,真心待于小姐。
不知不觉邱定坤就带入了老岳父挑女婿的角色,他把他认识的想了个遍,竟然没有一个符合他这择婿条件。
绝大多数都败在「色」上头,军营多清苦,无论是兵丁还是偏将,一年半载的见不着姑娘,得空了谁不朝着花楼里急吼吼的冲去。
他还不信了,二十万青州军呢,他还不相信自己寻摸不出一位合意的年轻人来!
坐在房里温书的于雪浓打了个喷嚏,一定是昨晚踢被子凉到了。
她随意将擤完鼻涕的帕子丢在一旁,拿起书本打算苦读。
磅磅磅……的敲门声响起。
于雪浓无奈将书本放下,将门口开一条小缝,不耐烦道:“你说,你又要干嘛。”
青年折扇一展,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于雪浓腹诽,孔雀开屏。
“在下不过是想同案首亲近亲近,一道进学。”说着晃了晃手头一壶花生酪,硬生生的挤进于雪浓的房间。
“咱们边吃边学。”
于雪浓气鼓鼓的走进去,“我都没同意你进来!”
那人递给她一碗花生酪,笑道:“你也未曾拒绝啊!”他坐在于雪浓的凳子上,抽出陆时雍给她做的学习规划,“咦,这是什么?”
于雪浓一把抢了过去,“没有人教你,不要随意动人家东西吗?”她小心翼翼收好,扭头喝道:“喝完你的花生酪赶紧走,我同你不熟!”
那人捧着心口,可怜巴巴道:“案首,你也太狠心了吧。谢师宴上还是我给你倒得酒,你现在翻脸就不认人。咱们还是同年呢,理应相互照应。”
于雪浓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有道理。
她随意拿出一本书,丢在他面前,“不要废话,开始看书。”
谁知这人看了还没两分钟,又忍不住开始叽叽喳喳,“看书多无趣啊,不然咱们去找小叶娘联联诗,做做对。你作诗这般厉害,肯定能让小叶娘刮目相看。”
于雪浓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克制。
但这人半分脸色都不会看,还在自己面前夸赞,小叶娘多么聪慧、美丽、大方,多少人等着被小叶娘挑中做她的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