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藤?我对它了解甚少,只是方才从某人的口中得知,它有主次藤之分,主藤灭,次藤俱灭。”
虞砚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之人,开口道:“不错,这也是鬼王藤唯二的弱点。”
“唯二?”
虞砚继续道:“摆脱区区一截次藤已是难如登天,更何谈斩灭主藤,所以这一弱点也仅仅只是寥胜于无。”
中行无渡顺着她的话问道:“那这‘唯一’的弱点为何?”
虞砚一手揽在窗沿之上,玉指缓缓抚过,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从中行无渡的视角望去,一勾残月竟然悬在虞砚的头顶。
虞砚索性坐上了窗子,道:“你。”
“什么?”
“我说,那个唯一的弱点是你,身为登山者的你。”
“我?”中行无渡有些难以理解。
“不错,正是你。不知你有没有发觉,那些鬼王藤在某种特质上与你是极为相似的。比如,你用的某种身法技,它们也同样会,你甚至可以发现它们法力流转的方式都与你自己别无二致。”
一个想法在中行无渡的脑海里油然而生。
虞砚继续:“没错就如你想的那般,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实体,他们以一种精神的状态存在,你越是惧怕它,它在你的心中便越是强大,而且它的状态会一直停留在你最惧怕它们的时候,也就是说它们并不会因为如今知道真相的你不怕了而变得弱小。”
“所以它唯一的弱点就是登山者本身,它们汲取心念而生,若心念消失了,它们自然也就灭了。”
“但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他就永远不可能停下他的想法。”
“所以登山避开那些东西的唯一法子便是——”
虞砚停下了话语,中行无渡沉重地说完了她未言的话:“死亡。登山避藤唯有一法,便是死!”
虞砚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嘴角笑味弥漫,道:“没错,唯有一死,可避其藤。”
中行无渡苦笑道:“我所求为自由,可总有座山横亘心间。我为登山,却有藤拦我自由。如今求得一法,可灭其藤,代价却是死亡。”
虞砚面带玩味道:“方才的你还愿意为了登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今为你省去了过程,给了你一个最直截了当的结果。你意下如何呢?”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鸢儿看上去有些慌乱,她有些情绪激动地道:“不可啊,公子!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中行无渡没有着急回答虞砚,而是反问了她一个问题:“虞砚,你觉得死亡是自由的还是不自由。”
虞砚几乎没有思考,道:“死亡便是解脱!解脱了,自然就自由了。”
“哈哈哈哈哈,是啊,死亡了也就解脱了,解脱了也就自由了……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登山之法……好一个无稽之谈!”
鸢儿在一旁劝道:“公子,不可啊!”
中行无渡看着眼前的虞砚,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他紧绷的心缓和了起来,他想,他已经触碰到真相了。
他莫名其妙地对眼前的虞砚说了一句:“没错,死亡就是自由。以前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这也是你为什么存在的原因。”
“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始终都在改变。过去的困难、窘境、想法一直存在,这无可否认。但除了自由之外,除了想出去之外,我渐渐地有了其他的想法。”
“我变了,而你没有。”
“登山之路艰险,鬼王藤是‘应险而生’,而方才的我的确不是它的对手,所以我选择了‘另辟蹊径’,可世间哪来什么捷径?它还是一样的路,不过是换了包装,换了皮囊,让你以为可以少费些心思与气力,但它才是真正的无归路。”
“所以,死亡,并非自由。而你,披着虞砚皮囊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鬼王藤。”
“我所求为自由,鬼王藤困我不得自由。你亦然,如今的我可不认为去死什么的是解脱,是‘另辟蹊径’。”
“当然了,也要谢谢你,披着这张最能让我清醒的皮囊。”
“那么,该再见了。”
中行无渡闭上了眼,轻打了个响指,往日的想法依然在,却不足畏惧了,一念消,无物烬。
再睁开眼,他还是在山上,不过却没有了什么鬼王藤,他想路上也不会再出现“虞砚”了,毕竟若这镜子有灵,也该知道仅仅顶着那张脸是做不到将他蛊惑的,它需要把心思放在别处。
山上的气温仍然在上升,若说方才是万物复苏的“春”,现在便是“夏”了。
不足三息,四周已然化作一座火狱,岩浆从四处喷薄而出,一瞬间,苍穹都化为了赤色。
炎“雨”放肆地践踏着山上的每一寸土地,任谁来了都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了阴曹地府,正在受烈火焚身之刑。
中行无渡没有后退半步,咬着牙步步向前。
他要金丹,他要自由,他要揽遍这天地山河,他要躬身看看那天外之天,他要亲自会会那人外之人,他要永远站在虞砚身前。
若真的熬过这关,登上这山便给他金丹,莫说是熔炎,就算是真的到了阴曹地府,他也绝对不会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