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氏拍抚了一会儿,见外孙女没什么精神,想来是早上起得早了。为了送拓跋猎出门,听说今天天没亮这孩子就起来了,昨晚惜别,想来也不可能睡好,正该补个眠才是。便示意身边的嬷嬷上前,轻轻地抱了她躺下。
刚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被子,忽见小丫头又睁开了眼睛,迷茫地问:“外祖母,人到世间,到底是做什么来了呢?”
左丘氏微微一愣,转而就是心疼。明明是一胎所生,夕惕仍是纯稚,一再蒙难的溪桑却已是如此早熟了么?仅仅四岁的孩子,可不能早早便枯焦了。
这一刻,左丘氏下定了决心,这孩子在西北的日子,她必须亲自教导、亲自谋划,把孩子往快乐、朗阔了教,增长她的见识、拓展她的心胸,万万不能让这孩子今后的性子钻了牛角尖。
至于人生要义么,自然从头就要好好教。左丘氏想了想,轻声答道:“人生在世,到底是做什么来了呢?你问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个答案。就外祖母读了上千年的经史,又自己亲身活了这几十年来说,外祖母觉得啊,人世间犹如江河滚滚,你既可以去做随波而下的泥沙,也可以成为努力上游的鱼群。没有人规定你来人世间是来做什么,你只需明白你心里最想要什么。而你想要什么,就要去争取。”
百里芸闻言,侧过小脸蹭了蹭外祖母抚着她的手,弱弱地道:“我想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做的事情有人陪伴,不想做的事情无人强逼,能成吗?”
左丘氏陪着她躺下,认真地听了之后道:“此事唯有一分可成。”
百里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把这心愿说给拓跋猎听的时候,他可是一口就答应了,怎么外祖母却只说可成一分?哪怕客观地说成或不成,也该是五分吧?她可是听说外祖母是史学大家呢!
左丘氏解释道:“你的这个愿望,其实包括了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其一,你想做的事情,你有本事去做。其二,你想要他陪你的人,他愿意陪你。其三,你不想他逼迫你的人,他愿意不逼迫你。可是溪桑啊,你要记住,人这一辈子,最不要想着去操控的,就是别人的心。你这心愿里,把旁人的意愿当做自己心愿的一部分,三个条件里失控了两个,先就输了六分。”
百里芸震动中,左丘氏又缓缓道:“剩下的一个条件,得你自己去努力让自己有本事去做想做的事。人想学成一样本事,学成与学不成,在两可之间。即使学成了,人力之上,还有天意,做成与做不成,又在两可之间。因此剩下的这四分可能里,你顶多能把握一分,那就是自己的努力。”
百里芸愣住了。这样深邃而又平实的人生哲学,她连上辈子都没有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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