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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碎

意识逐渐模糊,他眼中的世界逐渐昏暗,眉间的骨肉肌肤仿佛失去知觉,眼皮正在慢慢闭合。

张辽的力量愈发薄弱,随之骑行的马儿的速度也随着缰绳的脱落越来越慢,但他始终没有松手。

从最开始的大口呼气到现在的平静呼吸,让江枫秋能明显的察觉到张辽的情况。

不久之前,江枫秋的心在环境的巨大变化中变得混乱。

而如今已然稳定了许多,此刻的他正处于灾后逃生亦或者是死里求生成功后的平静。

但内心深处却恐惧着那失去了父亲,家园,亲人的无法预测的未来。

他走了一条熟悉的路,路上布满了脚印,那是何孟进跟白甘出发时同样的路。

虽然是从南门出发,但穿过少许森林,南北城门之间的那点距离也算不上什么。

所以他需要带着江枫秋直接进入没有道路的错杂危险的森林,但在那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城镇和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眼里满是血丝,眼球变的猩红,而江枫秋则是不愿回头。

穿越外围较为开阔的森林,张辽正在为自身血液没有吸引来野兽而高兴时。

杂草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路,随着张辽两人的深入,路边,中央,杂草中,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衣装服饰穿戴在尸体上出现在道路附近。

张辽抽动的嘴角,心里燃起了点点希望,他此刻盼着的那部队和人似乎就在前面,他只需要坚持到将江枫秋转交给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好,何孟进,或者是任意的友军,到那时候他的使命就结束了。

沿路的尸体越来越多,张辽坚强的前行着,他早有察觉,不知从哪开始。

扑面而来的余烬气味充斥着他和江枫秋的鼻腔,那些充满光芒的希望在一瞬间变得黯然无光。

无数熟悉朋友友军们的残服断肢沾染着满地泥土鲜血出现在眼前,就连停下的马儿都感到不安。

张辽也知道没有时间留给自己悼念,即使他现在悲痛万分,却是一刻也不能停留,再次启程。

他看了看身后的江枫秋,熟睡着。

那不知多久前的绝望依然缠绕着张辽的心,微微拉动绳子,马又动了起来。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停顿休息了多少次。

为了不出现意外他们选择了一条只有自己人知道的荒路,一心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进入更深的森林。

绿意掩盖住一些鲜艳,他才放下手,江枫秋不知何时醒来,在马上四处张望,满脸疑惑,他看向张辽,却被一只大手盖住头顶按了回去。

张辽安慰着江枫秋,马上就安全了。

江枫秋看着张辽,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这样应该就好了……】,他只能这样去安慰怀里的小孩,即使自己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即使那漆黑的,早已绝望的内心,他仍然微笑着面对江枫秋。

他拐进森林中,没有路,没有地图,只是按照曾经何孟进告诉自己的话去选择。

他站在城墙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与身边的张辽谈乐着。

那些本应该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此刻竟然成为了回忆,就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

“你知道吗,从南门出去后直向西南穿过那片森林和高山后几乎就到达了名为晋下的王国。但数十年来无一人通过。”

“听说他们那边不是很崇尚武技。”

“我们这边也有很多人迁徙过去呢。”

“有空真想去看看啊,等到阿秋继承我的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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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队行军时在地面上留下了许多脚印,这协助张辽轻松的绕开了敌人,但也正因如此他所行的路线是一个从未被标注的危险的路。

白甘按计划抛弃何孟进后与暗藏在森林中的几位接应的高手一同飞奔穿越森林。

但没过多久,中途他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四人默契的分为两队分开移动并假装留下痕迹,前往不同的方向,他独自向北追击绑匪,而其他人则是绕道迂回至那小城,留下大量的脚步迷惑追击的敌人。

白甘脱下了盔甲,他找了一颗不算高大的树,在根枝处留下了些记号,便将其埋进了土里。

他甚至连自己下马时在地上踩出来的那不明显的脚印都用泥土抹去了。

抓住壮硕的树枝,一个使劲将自己送上天,在树林间来回飞跃,行动迅捷自如畅通无阻。

紫檀国的大部队在消灭留守的何辰秋一行人后,沿白甘等的脚步追击而去,面对分为两路的痕迹,山岳悟带着主要部队继续往森林走去,分支部队则是追击那不靠谱的另一方向。

张辽驾驭着马在树丛中穿梭着,周围的宁静是危险的前兆,他将江枫秋护在身前。

马儿奔腾的动作,逐渐撕裂开的伤口,新鲜的血液滴落在寂静的丛林中,散发开来,吸引了未知的危险,它们正在逐渐靠近。

那细小的,颤动翅膀的声音,远处,成群的杀人锋向着张辽袭来,张辽只得加快马步,他在行囊中四处摸索将无用的物品纷纷丢弃,其身上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行囊,这些多是出行时队伍所随身携带的物品,衣物毛巾,药品……用来打磨装备的石头,以及藏在最深处的……酒水。

“发簪?”,他把所有无用的东西都丢在了道路的两边,开始捣鼓另一侧的包裹,丢弃,丢弃,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直到冰凉的触感从手指传来。

“石头?”,一个刻有奇怪花纹的椭圆形黑色石头,一层硬纸皮被撕去,两杯酒出现在行囊底部,但酒杯之下却刻着一些字据,他拿起一杯尝了尝,这酒……放久了啊。

“用来保命正好!”

扯出布匹并撒上烈酒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武器上,紧接着张辽碰撞手中紧握着的石头,喀嚓一声,布匹被点燃,火光照耀了周围,黑色的蜂群在光芒下露出了清晰可见的利齿。

现在已然接近傍晚,张辽回忆起这倒霉的一连串事始于正午,他们已经逃了接近一天了,夜晚的森林危险程度翻倍,张辽正不紧不慢的对付着蜂群,与咋日不同的是,蜂群的行动似乎变的缓慢,也没有太大进攻欲望。

但受到惊吓的马儿无视张辽的命令,自己提起了脚步速度。

森林中央的山谷中,越过结界,参天大树之间浮现房屋树洞,一抹绿光在森林间穿梭,随后降落在一处平台,在那光芒绽放之间幻化为人形。

乌云密布在森林的上方,覆盖了数千里,在夜色的掩护下进入森林的人们毫无察觉。

“悟将军!”呼喊声打破了寂静的环境,莱谢克追上还在行进中的山岳悟,他恳求山岳悟停下脚步。

“停下?你可知在这里跟丢了公主,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山岳悟那锐利森冷的目光直射在莱谢克的身上。

但莱谢克并没有放弃,他再一次恳求停下队伍的步伐。

“再不停下的话,我们全都会死的!”

“!!!!!”换来的虽然是山岳悟大怒,但莱谢克毕竟是贵族皇室里数一数二的术士,或许他察觉到了什么肉体凡胎察觉不到的事物也不是没可能,山岳悟下达了命令,全军停止了前进。

“你最好有一个能让我信服的原因,哪怕是编的……不然我就革了你的职,就地处死。”

莱谢克怯怯懦懦,没有说话,他召集了几个法师来到自己的身边,开始施展法术,由四人加持的超级照明弹被送往天空,随着天地被照亮,士兵们,山岳悟纷纷抬起头。

云朵如海滩上干涸的黑色礁石,缝隙间流动的气如白色的海浪,失去了部队行军的踩踏声,广阔的森林变的更加宁静,敌人通过照明弹发现了山岳悟一行人,阴森的气息连不善用灵力的山岳悟都感受到了,莱谢克更是浑身颤抖。

还没等山岳悟问莱谢克些许详细,强大的灵压从远处倾泻而至,士兵,术士,就连拉车的龙都被瞬间压垮倒在地上。

而龙身后的车体都被压成一堆废木头堆,山岳悟运起灵力抵抗灵压,从中艰难的站了起来。

而莱谢克没有选择运用灵力反抗,只是将自己的心之境护住,肉身和其它人同样被灵压摁在地上摧残着。

“不只是黑暗的灵力——魔力!我能感受到,还有魔兽的气息!”本是打算顺从这股力量来源的莱谢克此时也运起灵气站了起来,他提醒山岳悟这股强大的灵压其源头伴有邪祟诡异之气息,且能感受到与正常野兽相反的更加邪恶血腥的魔兽的气息。

两人的交谈,只是短暂的思考,敌人就已经到了眼前。

一只酷似猫外形的魔物从草丛中钻出,没有毛发,莱谢克看出它是由纯灵力组成的生物,眼睛透着渗人的幽光,山岳悟与莱谢克迅速察觉到了它,两边四目相对数秒,它便钻进草丛跑掉了。

“那是什么?”山岳悟问到莱谢克。

“一只由纯灵力组成的猫,我想可能是敌人的侦查兽,我们得赶紧离开这。”莱谢克慌张的回答到。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部队动起来吗?”转头,山岳悟看着被灵气压至地面挣扎的士兵们。

“我精挑细选的精锐士兵都没有几个能站起来的……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在释放灵力……”

莱谢克将分出些许灵力给予自己的术士们,加之自力,术士的队伍缓缓站了起来。

他们缓慢的聚集在一起,透过首领手中宝珠的加持,术士们将灵力注入进宝珠,并由莱谢克进行主导控制灵力结构组合。

冲天光柱在半空散开,形成一个半圆将士兵们包裹的护盾,护盾可以抵抗灵压,战士们也逐渐站了起来。

山岳悟向身后的士兵们喊去,“全体撤退!”

队伍开始全速后退,现在,他站在尾部,离那阴森灵气来源最近的地方——

铛——

铁器碰面的响声吸引了莱谢克,回头只见山岳悟拔出那腰间的大剑呈防守姿态。

一把弯刀从空中坠落砸在地面发出响声,山岳悟转换为攻击姿态,森林中,借着夜色树林和灌木丛的掩护,数条黑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向他发起进攻,山岳悟挥舞大剑剑风四起扬起尘土和树叶,左一个,右两个,来回斩击,被斩断的黑狼飞出数米,尸体砸在厚重的泥土上,响声接连不断。

“来啊!怎么不上了!”

仅剩的数只黑狼在远处紧盯着山岳悟,他们退后一步,黑狼上前一步,因为灵压的影响他不能离开护盾战斗太久。

黑狼停在了原地,从它身后脱出的是手持巨棒,全身覆盖着皮毛的巨形猿人,大概有两个山岳悟那么高大。

只用了三四步就追上了队伍的末端,山岳悟迅速接下攻击,开始与其对峙。

第一下,猿人挥出的巨大棒槌被山岳悟一个后撤躲了过去,山岳悟决定先手攻击,一个大步直接冲出护盾,瞄准猿人挥舞的后摇,从猿人的肩膀斜着斩了下去。

深入肉体的感觉通过大剑传到山岳悟的手中,“穿了!”

猿人失去了整个右臂,正在他高兴时,骨肉被粉碎的声音传入耳中,定睛一看。

那猿人竟在啃食自己断掉的右臂,面无表情。

诡异的感觉渗入山岳悟的心里。

啃食完右臂,它用左臂再次捡起了棒槌,并向山岳悟挥舞而去。

不再松懈,开始全力运转灵力,解放心之境,淡蓝色的光的包裹了山岳悟和他手中的大剑。

认真力量的一击,斩击没有直接命中猿人,而是在剑挥舞的那刻凝聚成斩击的剑气,剑气直接将巨大的棒槌一分为二,并击穿了猿人的身体,顺带斩杀了躲藏在其身后的数只黑狼。

战斗并未结束,巨大的野猪冲进战场,顶飞了猿人,直接冲向山岳悟,坚硬的獠牙顶在大剑之上,因巨大的体型差距,他被野猪直接顶飞至半空,再次开始全速奔跑的巨形野猪试图直接顶飞半空中的山岳悟。

他在空半中,挥舞大剑三两圈蓄势后直接正面硬刚巨形野猪的脑门。

上下颚被劈开分成四块,山岳悟再次战胜了。

见黑狼逐渐退去,他回到护盾内休息,并警戒着尾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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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白甘抚摸着面前的屏障说道,李玉菲被他背在身后,静谧的森林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黑狼抓住机会,从张辽的侧翼跃起咬住他受伤的身体,张辽不敌黑狼被扯下马,随着马儿失去控制,江枫秋也从马上掉了下来,陷入昏迷。

“……”

“要去救吗?”

树上,化为人形的精灵正看着被撕咬的张辽,和昏迷的江枫秋。

“?!”

“你也感受到了吗,那个小孩身上,有精灵的气味。”

还没等其中一人话说完,撕咬张辽的黑狼就被四分五裂成肉块。

“这个人……身上没有。”

“只把小孩带回去就行了,这个男人已经死了。”

江枫秋被抱起,两人在树林间快速穿梭登上高点,并往森林中央冲去。

白甘喘着大气,他试过了数种方法都打不破这个结界,而现在劳累只得在一旁休息。

庞大的动静吸引了精灵前来,而白甘也察觉到了。

“人类?”

“精灵?”

他推开了准备施法的精灵的手,并从树上落下试图与白甘交谈。

“你想干什么!?”白甘进入警戒状态。

“你出不去的。”

“什么?”

“你,出不去的。”

“……”

“恶魔的军队聚集在森林上空,它们布下了结界决定于精灵开始一场大战,如果你想活着,只能加入我们。”说罢,他看向一旁早已被白甘解决的数只黑狼。

“那些小喽啰只是侦查兵,如果庞大数量的猿人,巨兽,甚至恶魔人来追击你的话,你会如何。”

白甘放下了武器,看向了李玉菲。

精灵转身离开,同伴追上质疑他,“与人类结盟,真的好吗?”

“他没有别的选择……我们也一样。”

白甘带着李玉菲,紧跟在精灵的身后,同样朝着森林的中心飞速前行。

随着他们进入精灵居住的范围,精灵也变得繁多起来,领队的将白甘两人带到首领旁试图询问首领的意见,首领看了看身后的洞窟中,领队走了进去,那是一个人类男孩,那是江枫秋。

他知道了首领的想法,便招呼白甘进来,看见人类男孩,白甘似乎安了点心,他将李玉菲缓缓放到江枫秋身边,随后跟随其精灵进行战斗准备。

结界的正中央,百千精灵们仰视着天空,刀枪剑弩,法杖蓄势待发,天空的礁石被撕破,零落的碎片砸在战场的正中央,有着细长苍白手足的魔物从天空中爬出来,龇牙咧嘴,用那恐惧的独眼扫视着地面上的一切生物。

嘶哑的咆哮声,属于恶魔们的先锋队炮灰开始从暗中突出,冲击精灵的阵线。

以数量为优势的黑狼群在战线之间只有寥寥几只接触到了精灵,不过黑狼的牺牲只是为了给后续的巨形魔兽和飞行魔兽们提供机会。

精灵敏捷的身手不适合大规模群体作战,第一条战线被巨形魔兽突破后,他们组成了提前配合好的小队伍,以小队伍为单位剿灭巨形魔兽,小型魔兽不需要他们放在眼里。

战况似乎倾向精灵这一边,但是,天上苍白的恶魔再次发出凌冽的嘶吼,灵力聚集在四面八方,向森林进行无差别的打击。

毁灭术式——燃烧,爆炸,毁灭一切的单个灵能球飞向地面,对它所触碰到的一切造成打击。

江枫秋醒来,屏障已不能完全抵抗灵压和大恶魔带来的压迫感,他感到浑身难受,而在他身后的是同样颤抖的李玉菲。

望向唯一的出口,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他眼中,那位美丽的精灵姐姐正在汇聚灵力施法。

透过手环,强大的守护术士展现在整个森林,抵挡住恶魔的毁灭法术。

精灵族强大的术士站在她的左右,举起法杖,予以还击!

巨大的藤蔓从泥土中钻出,绞杀所有接触的魔物,吸收走他们的灵力,并逐渐蔓延向天空,“大地之手!”两位高级术士喊出了术式的名称,代表着术式的完全发动。

藤蔓已经接触并缠绕住了巨大恶魔的一只手臂,开始向地面拖拽,受到攻击的恶魔开始行动,令精灵术士震惊,他们强大的术式在这只恶魔面前脆弱不堪,被恶魔的利爪轻松撕碎,抓住破碎的藤蔓,往嘴里送去,那恶魔正在吸食藤蔓里残余的精灵的灵力。

再一次,再一次向大地爬去,这次,它的腹部露了出来,它巨大的双手锋利的指尖已经可以接触到地面——一扫而过的右臂,扬起了树木与濒死的精灵,只是一击,便推平了整个前线,魔兽们士气大涨,兽人挥舞的棒槌和大刀更加有力,前线已沦陷,沦为血色的泥潭。

再一掌,拍碎了整个精灵族的护盾,灵力透支和破碎的长着倒地不起,在江枫秋的眼前。

“大败啊……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强的恶魔亲自陨落世间……”

她坐了起来,听着长老的话,她并不打算放弃,嘴里碎碎有词,“我不打算放弃!”

“你没事吧……?”

回过头,江枫秋站在她的身后。

“这里危险,小孩子赶紧回到树洞里去!”

十三岁的江枫秋站直比面前的精灵还要高,他反问道:“谁是小孩?你看起来可比我矮很多。”

巨大的手掌拍到江枫秋的眼前,身前,旁边的一精灵术士被抓恶魔抓起,她转过身迅速拉扯出箭矢并发射出去,灵力组成的箭矢插在恶魔的手指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恶魔吸收。

而恶魔张开手掌,一具干尸从空中坠落,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吸引了残余精灵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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