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到最后的那一句，回去的路上慢点，我不知为何，只是她没说，我也没去，不经意间她走了。

在青年过往的生活之中，有这样一位奶奶，她的个子不高，身子有些单薄，脚很小，听说当年小的时候是裹过脚的，后来受政策影响放开了，但脚已经变形了一部分了长不大了。

在青年三岁左右的时候，他来到了这位奶奶家，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家里有六口人，因为她的丈夫和小孩的爷爷是同一个父亲所生，所以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在她的女儿出嫁时，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了，因此她便跟随着女儿来到了这个家，小孩的父亲呢，出于工作的原因，一个人实在是没法照看小孩，便送了过来，奶奶喜欢小孩子，便也是直接答应照顾，那时候奶奶已经年过半百了，头上的白发也已经有很多了，小孩子两三岁，没事便喜欢趴在奶奶的背上，奶奶便也就这么背着小孩到处走动，出于是小脚的原因吧，奶奶走路的时候会很累，但是背上背着这么一个累赘过后，却没了这种感觉，而小孩子和那奶奶的故事也由此展开了。

“过来帮忙，我要喂猪。”“我要去厕所帮我照个亮。”

在青年很小的时候这两句话似乎是奶奶说的最多的话，第三句第四句第五句是“吃饭了。”“我要洗脚帮我拿个脚盆。”“我要缝衣服帮我穿一根针。”

在农村，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养猪的，这是农家必须要有的财产，杀了猪做了腊肉，肥一点足够吃一年，而养猪的大任，一直以来都是奶奶承担着的，小孩儿很小，但也可以顺便拿点东西，屁颠屁颠跟在奶奶后面，奶奶喂猪的话，他会先尝试去提奶奶喂猪的那个桶，但是吧，很明显，移动不了，但他每一次都会去提，以便向奶奶证明自己力气又大了，在提桶失败之后，他会找一根木棍，守在猪圈旁边，防止那些猪跑出来，其实也没有必要，就只是玩，那几只猪见奶奶提桶来了，便立马围了上来，都想着争着吃第一口，那个桶很小，奶奶每次去喂猪要来回走好几次，而小孩自然也选择跟在后面，所以每次下来，小孩往往会比奶奶还累。

然后就是晚上了，农村是旱厕，离住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差不多就20米左右吧，奶奶上厕所的时候，小孩会拿着手电筒跟着奶奶，为奶奶照亮。

似乎奶奶离不开小孩，小孩也离不开奶奶，奶奶干什么事儿都叫小孩，小孩会有什么怨言呢?干呗，供奶奶使唤，而稍微大一点的哥哥就不同了，当奶奶叫他的时候，有时候会过来帮一下忙，有时候直接叫小孩，小孩儿不管不顾的就上去帮忙了，而哥哥则是泡在书海里面，小孩儿在那时候很难理解哥哥为什么老是泡在书里面，那么难懂，在学校就足够让人头大了，回来还要泡在书中。奶奶也没有怨气，两个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骂不得更舍不得打。（哥哥名为高宇，比小孩大四岁。此处为化名。）

“你慢点，别乱跑，小心踢你。”一般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孩子跟的对象就变成了哥哥，奶奶将羊放了出来，一般牛羊是一起的，放牛羊的人不是哥哥就是爷爷，小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跟着爷爷的，而哥哥放羊那必须得跟着了，哥哥这时候有些许无奈，因为小孩真的很吵，而哥哥刚好又是一个喜欢平静的人，小孩丢又丢不掉，像个狗皮膏药一般，也就只好任由他跟着了。

将羊牵到了荒田之中，哥哥一般会找一处阴凉，拿出书自己看。而小孩儿就跟在羊或者牛的后面到处乱跑，想尽了办法终于爬上了小牛的背，然而还没来得及玩，就从牛背上跌落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疼的呲牙咧嘴，随后发出了这一辈子难以再突破的高音，哥哥本来只是侧过头，但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就没有办法了，提令着小孩儿，往家赶，然后往床上一丢，又去放牛了。

奶奶见到小孩哭自然心疼，立马抱起来哄他，一般自然也哄不好，奶奶回到自己的屋里，来到那口大箱子旁，打开箱子，高宇一般情况下将零食都藏在了箱子里，而这个箱子也是奶奶屋里的三个家具之一，电壶和床是另外两个，奶奶拿出了零食，小孩见到零时哭闹也自然就减少了，再经过奶奶这么一哄，自然也就好了。吃过零食，自己玩一会，便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在冬季，虽然寒冷，但是很热闹，但凡养猪的到了这个时间，都会杀了，一般情况呢，是在农历冬月十几，或者腊月初几，这段时间外出打工的游子也陆陆续续的往回走了，而这也能犒劳他们一下，不出意外，奶奶养的猪很肥，几个大汉忙活了大半天才杀了两只猪，接下来就是按不同的部位先分割，然后要将要卖的分出来，当场就卖了，而在农村，这种猪肉是受欢迎的，因为人们认为这种是没用过饲料的，油水足，吃起来得劲，杀过猪后，按照习俗，是要留众人吃饭的，新鲜的猪肉，现杀现用，排骨煮汤，瘦肉爆炒，五花肉就拿来做粉蒸肉，再随便炒几个小菜，然后热一壶酒，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一年的得失。

这个时候奶奶和姑姑自然是忙碌的，每年这个时候做菜就似乎是她们的任务，小孩呢，如常打扰着她们，奶奶这个时候会从锅里弄出一点菜，用一个小碗装着，而眼睛还时不时的打量着外面，这种事在农村是挺常见，只不过如果被看到的话还是不太好，就这样，菜还没有上桌，小孩已经品尝了所有的菜肴，而菜上桌，小孩自然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直接吃菜了。

在奶奶的口中，没有什么吃点蔬菜，注意均衡饮食之类的话，多吃点肉才是她说的，顾不上自己吃，一边要继续做菜，另一方面还要不停的给小孩夹菜，因此在吃饭的桌子上，往往看不见奶奶的身影，而在众人吃完过后，奶奶似乎才开动，看着桌子上的剩菜，少的奶奶会尽全力吃了，因为经历过饥荒，所以讨厌浪费粮食。

在晚上，奶奶会将猪血和豆腐混合在一起，混合一些调料，然后用一个竹席放在火堆上面，用烟熏着，同时要做香肠，那是小孩最爱的食物，也是高宇最爱的食物。

“今年多做一点，免得你们争，保证啊，每个人都有。”奶奶一边做一边说。

……

“你有时间了常过来啊。”孩子走的那天，奶奶很是不舍，那年小孩六岁左右。要去往另一个地方去上学了，而那以后奶奶和小孩见面的时间少了，后来从姑姑口中听了一些关于奶奶的事，同时也是关于弟弟的，在弟弟断奶的那段时间，姑姑把他带了过来，而弟弟从小只让小孩，奶奶，姑姑三个人背着，那时候小孩和弟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未见了，弟弟见到了小孩，立马跑了过来，而奶奶也自然回到了那个许久未回的老家了，见了见过世的老伴。（小孩和弟弟相差七岁。）

随后见奶奶几乎是一年一次或者两次，放暑假寒假一次也不会落下，下去的时候去河边钓鱼，冬季的时候可以吃到美味的饭菜还可以玩雪。

然而这一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在以前，小孩每次见奶奶的时候，总会在屋下喊一声，奶奶听到声音自然会赶快走出来在门口等着，看到小孩来到，一把抓住他的手，拉回到房间中，不管小孩饿没有，打开那口大箱子，找出一些零食，她也不懂得什么叫保质期，只是想或许小孩喜欢吃呢，留着，随后先看看是否有剩饭剩菜，有的话，热一热，没有的话，也就马上准备做饭了。在春节那段时间呢，会特意留下几根香肠，小孩在走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高宇，高优〔小孩的弟弟〕，三个孩子，奶奶是特意留的，哪怕另外两人想吃也不会给，三个小孩都喜欢吃，但奶奶的爱是平等的是朴素的，每个人都得留一点。

这一天，小孩呼唤奶奶，奶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门口等待，小孩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或许奶奶去忙了呢?往上走，来到了屋内，来到了厨房，奶奶在火堆旁发着呆，小孩又叫了两声，奶奶似乎才反应过来，看到小孩，忽然有些手忙脚乱了，忙起身迎接，刚刚起身起了一半，在空中停滞了一半，摸了摸腰，没太在意，赶上来问小孩吃了没有。

小孩看着奶奶，奶奶的头发白的更多了，二奶奶一只眼睛长了一个肉丁，另一只眼睛听人说得了白内障，白内障?小孩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而这个名词出现在了爱他的奶奶身上，小孩不明白这个名词是什么意思，问哥哥，哥哥不说。问父亲要来手机后，看见了一堆文字，最终总结起来，在未来的某一天奶奶会彻底看不见，小孩有些伤感。奶奶家还有一栋新房子，在河边，在公路旁，那里有很多人，但奶奶不愿走，老家没几户人了，但这就好像是奶奶的信仰一般。

“你知道吗?你是农历4月28出生的，这4月28可不简单啊，是药王会，那可是个大郎中，大医生，你啊，以后一定是个大医生，就好多好多人。”小孩听着，不知为何有一些苦涩了，药王?他是谁?可以救好多人?可以治好奶奶吗?他不知道，奶奶自然也不知道小孩心里想的是什么，接着说“说来也巧，今年啊，那老牛又生了一只小牛，你猜怎么着?也是4月28日生的，和你同一天。”是啊，好巧啊。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准备饭菜，想来或许是奶奶腰疼的原因吧，奶奶做饭很慢，而这一次她似乎忘了去找那口箱子，或许，是想让小孩多吃点饭吧。

吃完饭过后，奶奶带着小孩来到了那口大箱子旁，打开箱子，小孩自然是知道的，那里面存的全是奶奶的宝贝，翻出一堆照片，从中抽出几张。

“嗯，找到了，你看，这个是你爸，这个是你妈，还有这个是你哥，这个是你，这个是你弟弟……”

奶奶将照片一张张的递过来，小孩看着这些照片已经泛黄了，但奶奶保存的很好，奶奶一一介绍着，小孩仔细的听着，这些……都是奶奶的宝贝，但这些照片中，没有奶奶。

“婆婆，我走咯。你保重身体。”没几天，小孩又要走了，奶奶出门送别。

“走了啊?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不晓得，可能要放大假期吧。”

“哦，好，有时间了要过来啊，千万别忘了。”

是啊，千万别忘了。

“放心，香肠给你留着，羊杀了羊肉也给你留着，腊肉也还多。”奶奶说着，姑姑提着几块腊肉香肠还有很多东西递了过来。小孩的父亲自然的接了过去。

“好，放假了我就来。”小孩回了一句。

什么叫有时间常来?在后来经历了一段时间之后，小孩才明白过来。在中华文化中有时间常来，那可能是让活着的人少些遗憾，在有生之年，有些人再见一面。

“做手术怎么样?”

“不行，年纪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而且医院条件有限，不行。”

“那换一个地方呢?”

“不知道，但不出意外，情况都一样，谁都不想承担责任。”

奶奶还有一只眼睛是好的，应该没问题吧?而且还可以通过手术治疗的吧。小孩幻想着，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如幻想般美好，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不久之后，奶奶视力进一步下降，姑姑他们千言万语相劝，说服了奶奶，奶奶和他们一起搬入了新房，牛养了一段时间，但家里有两个老人的情况之下，姑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没过多久，那头和小孩同一天生日的小牛便被卖了，奶奶不舍，却无可奈何，不久，奶奶视力直线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