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变异人,怎么自己人都杀?”艾文问赛宾。
说话的时候,一行四人已经逃离泰格里镇。在如鹅毛般飘洒的飞雪中,他们正沿小径向北方赶。艾文难以想象,一个变异人不知是什么来路,驱火点燃了一大群变异人,包括自己在内。正是因为这怪人的搅局,他们才得以全身而退。
“你可真没见识!我见过这样的,跟疯狗一样,什么都咬,”赛宾.阿克明背着神志不清的母亲,一张还显稚嫩的脸上写着傲慢与得意。按估算,他们可以在天黑前赶到前方小村子。男孩在那里藏了一辆马车。
“嘿,你的手扔弹,真是带劲!我玩过一次,后来他们都不给我。你能送一个给我?”男孩脸上闪着希翼的光。
艾文裹了裹染雪的斗篷,顺便摸查一圈腰带上的装备,“如果不在疫区,我也没有任务,两个都送给你---玩,也是不打紧的。”
“赛宾,不要让五先生为难,”贝拉.艾尔索普的腿伤不算严重,坚持自己走路,“五先生,我们都很感谢你。如果能成功捡回这条命,我们会为你祈祷,相信圣光将指引你,平安顺遂。”
年轻人轻蔑地笑了笑,“他也许救了你,但不包括我们。”
前路如被灰色迷雾所笼罩,死寂、冰冷及充满未知的危险,看起来毫无希望。“你们打算怎么出去?从地图上看,这似乎是条死路。”艾文说。
“你这样的居然也能活下来,”赛宾撅了撅嘴巴,“没有比这条路更安全的出路,只要出得起钱,或者有黑山首领的条子。”
艾文看向贝拉。后者解释:“此路尽头直抵马丁河,河边有个小镇叫下当,镇上有个码头,码头上有条走私船。此船一般都在晚上开船,目的地是下游瓦尼镇。”
“船是什么来历,不怕河里的水怪?”艾文问。
“传言,这怪船船板泡过不死人的体液,水怪不会攻击它,”贝拉说,“船主是个没鼻子没耳朵的大胡子,人们都叫他杰克船长。这丑八怪冷酷无情,只认钱不认人,不知丢了多少没钱却想偷渡的倒霉蛋下水,不过他却卖黑山些许面子。”
人们赶到名叫白屋的小村,风雪依旧在呼啸,天色几近完全黑了下来。赛宾带头在前,摸到藏有马匹的厩屋。少年翻高窗进去,从里面打开大门。这间厩屋空间不小,一楼为马厩,二楼悬连几间房,楼梯已经损坏,一只短木梯可供上下。一匹黑色大岭马养在中间厩栏,健康状况良好。厩栏旁停一辆小型马车,一应配物俱全。在楼下一个较为干净的角落点燃火堆后,年轻人得意地介绍了获得马匹及装备的经过。艾文翻上房顶瞭望,等他回来时,男孩已经检查并简单处理了贝拉的伤势。众人吃下一点东西,掇来干草,各自躺下休息。
睡到半夜,赛宾发现原本躺在身侧的母亲不见了踪影。艾文与少年分头将厩屋上下搜寻一遍,没有发现阿克明大婶的踪迹。最后,人们遗憾地发现,关锁厩门的横木被扔在一边,双开门敞开着一条缝隙。少年既担心又害怕,艾文便陪他一起出来寻人。
大地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下,飞雪依旧在纷纷扬扬,不过势头已经减弱不少。四周静悄悄的,全无一点声息。艾文再次登上屋顶,掏出望远镜,小村毫无异常,南方天空尽头处透出隐约的红光。赛宾在下面有了发现,靠近墙边的雪地上有几枚浅浅的雪足迹。他们循着足迹延伸的方向,向着村北而来。穿过半个村庄,一栋小屋后传来异常响动。小屋后挂搭半边草棚,棚下雪地跪着一个人,其身下是一具半隐在草堆中的尸体。此人正是阿克明大婶。赛宾奔上前去,将母亲拉拽起来。中年妇人脸上满是血污,看到儿子,嘿嘿发笑,嘴里胡言叫人听不懂的话。她的力气也出奇地大,一直想要逃走。在艾文的帮助下,他们将女人牢牢捆缚,塞紧嘴巴,带回厩屋。过了片刻,阿克明大婶神志稍清。一问一答间,她对干过的事却是毫不知情。众人稍作商议,登上二楼,抽出木梯。赛宾不顾反对,给喊痛的母亲松绑,安顿在小房间里侧,自己堵在门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阒寂的夜里传来一阵“咯咯”的奇异声响。这声音开始非常轻细,像有人用木棍缓慢相击。不一会儿,诡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仿佛催命的符铃,最终在厩门外戛然而止。艾文示意贝拉不要出声,扶着无门门框向外探看。少年赛宾匍匐在走廊上,向他比划安全的手势。突然,厩外怪物开始拍打厩门,动作和缓有力。正不知如何处理,阿克明大婶从房间内冲了出来。她径直撞断木栏杆,滚跌了下去。赛宾挺身欲起,艾文扑上去,将他压住。阿克明大婶坠在楼下,在黑暗中咿咿呀呀乱叫。接着,她趋向厩门,抽掉横木,打开了大门。就着黯淡的雪光,可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人头戴斗笠,腰插长刀,身杆挺得笔直。阿克明大婶似受邪魅控制一般,歪歪扭扭地迎靠上去。斗笠男伸手猛地一推。干瘦的女人化作断线的风筝,飞往黑漆漆的厩屋里面,“扑通”一声,断了声响。少年似乎想要起身,不过很快柔软下来。这斗笠男非同寻常,一只眼睛红光荧荧,与那红瞳老人别无二致。此人静立片刻,缓步走进厩屋,每迈一步似乎都要花上很大的力气,其右步大左步小,看似滑稽笨拙,实是莫名谲异。红眼人察觉到大岭马的存在,径直向马匹而去。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似乎就在村外不远。斗笠男快如鬼魅,门前黑影一闪,已然离开厩屋。众人静待片刻,怪物似乎已经远去。艾文飞跳下去,关好厩门。赛宾在里面哭出声来,痛苦而压抑。阿克明大婶七窍流血,全无反应,已然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认为此地不可久留,必须尽快离开。“红眼怪不会轻易出现,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贝拉说。
“他...他杀了我母亲!”少年眼含热泪。
“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母亲已经没救了。”贝拉安慰他。
“都是他害的!”少年使力擦拭眼睛,十分不甘心,“我...我无能,我真没用!独眼怪我遭遇过两次,一次在阿本里,一次在黑羊镇南边。他快得不可思议,每次我们都损失很多好手。幸亏我是弓箭手,逃得也快。但是,他...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人们快速收拾行装、备好马车,悄然赶出厩屋。雪势更加戋微,雪珠打在脸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远处的枪声早已歇止,除了马匹的鼻息、马灯摇晃的摩擦以及车轮压在雪地上的爆裂声,什么也听不见。
行不过两三里路,道旁毫无征兆地冲出几个黑影。将灯光扫过去,这些人衣衫破旧,势如饿兽,正是变异人无疑。艾文毫不停顿地驾车直冲,撞翻两到三个。两个变异人攀上马车,其中一个翻上车顶,另一个要往马车里钻拱。赛宾勾起弓箭,射中车顶上变异人的肩膀。变异人却似乎一点也不觉疼痛,径向少年快速扑过来。赛宾想要拉弓补射,却已来不及。艾文丢开缰绳,及时出手,削断变异人手腕,横腿将其踢下了车。与此同时,贝拉在车内尖叫起来。小五将缰绳交给赛宾,跃上车顶。变异人破开了大窟窿,正在够贝拉的脚。艾文挥刃刺逼敌人。变异人见了,伸手来抓刀,却是小瞧了刀刃的锋利,刃尖透背而入。变异人闷叫一声,跌下了马车。
解决了车上的麻烦,他们尚未来得及松口气。更多的变异人在前方出现,不惧死活,纷纷冲撞马匹,有的想要砍斫马腿。艾文蹲伏车顶,不时举枪射击,想要惹麻烦的变异人无不应声而倒。
马车驶出大概七八里地,终于将变异人都甩在身后,前方出现一个荒残的小村庄。所有的房子都在道路左侧,右侧是较为陡峭的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