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墓地返回村庄,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不过,天空阴沉沉的。这绝对不是个好天气,就像他的心情。
他将整个村子都找了个遍,没有发现艾莉的身影。在村东头,他在已故乔伊蒂.阿克曼的小墓碑前发现一只相框,正是老妇人与丈夫的那张合照。
因是火灾的关系,整个村庄似乎都被惊醒了。灰暗的晨光下,到处都是如雕塑般的黑色人影。他打听到艾莉在村上的几家亲戚,一一探问,全都吃了闭门羹。路过村长家,一个持枪看门人守在门口。他想要进去探问,看门人拿枪威胁他。不过,这个愤怒的年轻人也告诉他,村长昨晚醉酒,睡得很晚,没有村长或村长老婆的许可,谁都不能进去。
他再次来到小屋门前。大火已被扑灭,阿克曼家的房屋完全焚毁,只剩下残烟腾腾。火灾波及邻居,其中一户受灾严重,房屋几乎也被烧得精光。万幸的是,不少家具被抢救出来,乱堆在小道上。女主人跪坐在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询问一个村民:“您有看到艾莉吗?”
“下地狱的畜生!”那村民满脸仇恨,“看看糟蹋成什么样子?”
另一个村民说:“外乡人跟小恶魔一伙的!”
群声纷纷附和:“外乡人也是魔鬼!灾难都是他带来的!地狱的恶魔,滚开!外乡人是灾星,快赶走他!恶魔,离开我们村子!”
村民们大概想要一拥而上,啃碎他的骨头,一时却无人胆敢上前动手。他跨过燃烧殆尽的门槛,在残迹内四下巡看。他不希望发现什么,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去做。整个房子已经完全焚坏颓塌,没有一处是完整可辨的。逼人的热气炙烤着他的脸,断指的伤口似乎将要爆裂开来。他强行扒开数处或有隐藏的残骸,结果叫他喜忧参半。他没有发现艾莉的遗体。小女孩或许已被烧成灰烬,或者也有可能还活着。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风险,他选择尽快离开,并未在废墟前逗留太久。
“要是她还在世,她会去哪里呢?”在回旅店的路上,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奥兰.卡门一改温良的态度,冲他直摇头,拒绝放他进门。同时,旅店老板也不愿领受他的住宿费用。他想要求得一些干粮,同样未获得应允。他无处可去,来到村口,坐上道边岩石。自从母亲患病以来,他的生活得意者少,失意者多,数遭生死劫难,仿佛命运捉弄一般。遭遇阿克曼一家,他的本心是善良的。然而,他的善意没有为可怜的家庭带来福报,却造成今日无可挽回的悲剧局面。老人已经亡故,小女孩踪迹全无,生死难料,多半已遭不测。一场福业之旅如此了局,实在是负己负人。他思绪万千,悲从心来,不觉泪洒胸襟。
他再次前往墓地,打算向死者诉告苦处,就此作罢离开。沿途村民待他如散播瘟疫的恶神,不是侧目而视,便是匆忙关门闭户。图万倚住一堵墙壁,冲他挤眉弄眼,似有所示。他心中一动,远远跟在瘦子身后,转上北向古道,向着村外走。
在进入森林前的古道边上,图万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我发现,你胆子真是蛮大的。”
他想到了那群奇怪的猴子,“你带我到这里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嘲笑我。”
图万在审视他,“你这人不仅胆大包天,不会说话,还毫无情趣,真的,一点儿都没有。”
“原来我这么不识时务,惹人厌恶,”他说,“不过,我的情趣貌似跟阁下没什么关系。”
猥琐的男人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你惹出这么大的祸,村里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不趁早离开此地,消灾避祸,还敢大摇大摆地四处走动?”
“除了阿克曼一家,我好像未占贵村一分一毫的便宜。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那些家伙愚蠢而偏见,很容易被煽动。最重要的是,村长不喜欢你。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恐怕是他还没摸透你的底细。”
“他可以试一试,”他淡然一笑,“说吧,有何指教?”
图万嘿嘿地笑出声,“我是这个村子唯一的好心人,总是看不惯别人蒙冤受气。”
他不打算再跟此人废话下去,“我猜,你知道艾莉.阿克曼的消息?”
图万明显是在假装很吃惊,“我就知道,你会问的,”说着,男人作出一个抛钱的手势。
他摇了摇头,“我要遗憾地告诉你,我已经没有银币给你了。”
图万还在故弄玄虚,“我的消息一直都是硬通货,没钱怎么能行?”将黠眼一转,又嘿嘿地笑了,“托你上次赏了不少,现在还没花完呢!”
他厌恶此人的态度,冷冷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男人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我不收你的钱,还会助你一臂之力。我不仅好心,也很闲呢!”见对方毫无反应,遗憾地摊了摊手,“实话告诉你吧,我看见小姑娘往山里去了。”
“她进山干什么去?”他问。
“你可真是蠢到家了!”图万急得直转圈,“你想想啊,小姑娘奶奶死了,家也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多可怜啊!小姑娘的脾气跟她奶奶一样又臭又硬,放火烧房子,完全可以理解!我私下猜测,她定是进山寻死去了。”
“想活不容易,想死却不难。她为什么要上山里去?”
“我也想不明白,也许是去跳崖的?小姑娘常去山里矿坑挖矿,她爸爸也死在山里,或有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你怎么确认是她往山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