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该走了。”
苟行之看向窗外,日上三竿,远山之上,青峰挺拔,郁郁葱葱。
弯曲的山道尽头,陋室宗的山门隐约可见。
二人简单收拾行李,便向外走去。
茶馆依旧喧闹,茶客们此刻正在争论青天剑尊的战力,在历代至尊先圣中,排位如何,能否与书圣他老人家并肩。
正吵得面红耳赤之际,小女孩却在此时注意到了离开的二人。
准确的说,她正盯着余不染看。
她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人,那双眼睛好漂亮,像是街市上最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白衣少年,寸步不移,好奇的视线一直追着余不染到了门口。
终于,少年似乎是感知到她的视线,也看了她一眼,二人视线交错,随后少年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
……
直到多年以后,望向那道孤独伫立,背对众生的身影。
少女才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曾与那位见过一面。
那时,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那位,也只是个青涩腼腆的少年。
……
……
据古籍记载,陋室宗原址并非位于青川峰上,而是另有其地,不过千年时光风吹雨打,已无多少人关心。
走出茶馆,此时街上行人稀少,青石铺就的路面笔直向前,街道的尽头,连着青川峰的山脚。
“我笑起来是不是很怪,脸也很僵硬?”
走在路上,余不染摸着自己的脸,试图调整自己别扭的嘴角,希望没有吓到那个孩子。
余不染很少与人对视,也很少做出表情,很多时候,他都沉默着,尽量避开他人视线。
从小到大,族人常常在背后议论他的眼睛。
他们不敢与余不染对视。
那双眼睛太过澄澈,太过明亮,像是能照见自己心底的污秽。
他们看向余不染的眼神,有欣慰,有敬仰,还有畏惧……
而在尘世的这几个月,他感受到了一些新的目光。
除了那些被遮掩得很好的轻蔑,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少女们的眼神。
用苟先生的话说,大体可分成两类。
一类为热情如火,一类是温柔似水。
余不染听不懂,他只感觉那些少女的目光,像是杂念颇深。
而刚才那个孩童的目光,则有些不一样,没有恶意,没有杂念,只是单纯的好奇。
“孩童心性最是纯真,遇着好看的人,自然会一直看着。”
苟行之有些欣慰地看着他。
刚才余不染对那孩子回应的那个笑容,他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余不染是在谨慎地向尘世释放善意。
这个来自边塞的少年,尚不懂得如何与他人相处交流,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谨慎,很笨拙。
那个笑容,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一直在看着我……我想留下一个好印象。”
余不染试图解释,然而发觉自己嘴笨口拙,便又重新沉默了。
“等你进了陋室宗,自有师长教导你,如何待人接物。”苟行之安慰他不必在意,想了想,笑着问道:
“现在有些紧张?”
“……嗯。”
余不染抬头,望着眼前的青山,那双明亮的眼眸有些茫然。
刚才在茶馆内看去,未览全貌,还谈不上多么震撼。
如今平地仰视,青山巍峨,遮住半边天,有一种突兀拔地而起的威势。
“陋室宗的门槛说高也高,说低也低。”
苟行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眼前青山,话语间颇有感慨,似乎在回忆什么,
“不过你不必在意这些,等进了山门,该紧张的,反倒是陋室宗那帮老东西们。”
苟行之大概想到一些有趣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刺耳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以身证道,永镇北境,那青天剑尊死了就是死了,一株碰巧晋入参天境的狗尾草罢了,尘世千秋万代,那么多至尊先圣,哪一个不比他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