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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都乐1

过了好一阵子,郑队长终于选好了刀,交给木勒。阿利高声道:“城墙及马刀点验开始!砍三刀,若任一处所砍缺口深度超过一寸,则马刀队胜;若三处缺口皆未超过一寸,则城墙队胜。”木勒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健壮如钢铁的肌肉,提刀来到那段新修城墙之前。他先选定一处墙角,在离墙三尺处扎稳马步,双手笔直向上举起马刀,然后双臂尽量后压,刀尖下垂几乎及其后腰,身体成一弓形,正好和对手郑队长的弓形方向相反。只听这强壮铁匠“呀”的一声大喊,用尽全力绷直弓形,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弧,“咔”的一声重重砍在城墙上,碎屑横飞,火光四溅。围栏中一直提心吊胆观看的五百名筑城工匠不由发出一阵惊呼,仿佛这一刀不是砍在城墙上,而是砍在他们心里。他们有的目瞪口呆满面惊惧,有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不敢直视,长期以来的艰辛劳动已使他们的身体疲惫不堪,此刻生死瞬间的巨大压力又让他们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五十名马刀工匠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队长的动作,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暗中祈祷他们强壮的队长能救自己于不死。

只见马刀锋刃已经入墙,刀背在外,似乎不浅,但有没有一寸不好说。木勒抽出刀来,又爬上早已搭好的竹制脚手架,来到城墙半腰。他面对城墙还是马步站定,双手平端长刀,上身向右拧,右臂弯曲,左臂绷直,刀尖向后水平摆动直到身体极限。在几次试探之后,铁匠又是大喊一声,长刀“咔”的一声,横向砍在城墙之上。一万余名围观者又爆发出一阵潮水般的惊呼声。刀刃再次入墙,又一次飞起碎屑和火花。

木勒用力拔出刀来,看看城墙,再看看刀刃。见刃口已有两处崩缺,且有轻微卷刃,默默摇摇头,又顺着脚手架爬到城墙上部。此处已有四丈多高,脚手架略有摇晃,木勒找一处站定马步。他如第一次一样双臂向上高举,用尽全力从后背划出长刀,竖直砍在了城墙上。可能是脚下不好用力,也可能是刀刃已卷,此次明显砍得更浅,长刀只是激起一阵飞灰,甚至没有停留在城墙之内,直接被弹了出来。围栏内的筑城工匠不由稍稍松口气,看来这一刀是不用担心了,只看前两刀。而马刀一队五十名工匠不由心头狂跳,手心冒汗,本以为城墙顶部应该好砍一些,哪知竟越砍越浅,今天还真不知道能否过这一关。

“队长归队”,阿利下令道:“验看深度!”立时有两名书吏拿着几把竹尺和笔墨来到城墙下。竹尺被削得很薄很薄,可以轻松插进刀痕。一名书吏拿竹尺在第一个刀痕中来回滑动,用毛笔在插进最大深度处做了个记号,另一名书吏则又重新插进去复核一遍。两人又爬到城墙中间,用另一个竹尺测量第二个刀痕深度,同样做了记号。第三个刀痕自然没有测量必要了。两人直接爬下脚手架,捧着两把竹尺交给阿利。

阿利接过竹尺正反看了看,面无表情。全场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踮起脚想看看竹尺上的记号位置,无奈相隔太远实在看不清,只好都竖起耳朵等着阿利宣布结果。阿利却并不发话,而是爬上身后高台,将两把竹尺交给大王都乐。

都乐看了看,低头沉思片刻;突然起身,快步走下高台,来到拴在高台一角处的白马前,飞身跨上座骑,策马向城墙疾驰而去。城墙修建过程中,会在一侧留有缓坡,以便向上运输物料。只见都乐驱马直上土坡,两腿紧夹马肚,双手猛提缰绳,白马便顺着土坡快速爬升,几乎不见减速,四蹄在空中翻飞,马首鬃毛迎风飘扬,端的是一匹神骏座骑!

眨眼间一人一马便来到城墙顶上。年轻的国王拨马面对城下人群站定,然后气沉丹田,高声喊道:“千百年来,我乌孙国民四处游猎,居无定所,致根基不固,国力难强,多次被异族侵略屠杀,几至亡国灭种!二十年前,我乌孙大王及宗室三千余人都被人尽数俘虏,这是何等耻辱?今天在场的很多人都曾亲眼目睹,当还记忆犹新。故本王接位以来,励精图治,务使兵强马壮,武器精良,城墙坚固。虽然辛苦一时,却能造福百世!所幸有秦师傅这样的忠勤之士,能明白本王良苦用心,竭尽所能造出了坚不可摧的铠甲,可以最好的保护子弟士兵的性命,全体工匠都应当以他为楷模!但可恨的是,却有一些人,不知任务之神圣重大,白费国家粮饷,耽误国家大计,做出了祸国殃民之事。同样的材料,同样的配方,上月东城一队所筑城墙刀砍不到半寸,今天却深达一寸二分!这不是用工不纯、居心不良是什么?南城二队,你们该当何罪?”

如同万钧雷霆轰轰击打在南城二队头顶,五百工匠立时崩溃,有人瘫软在地,魂飞魄散;有人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有人舍命一搏,朝围栏奔去。

只见城墙之上的国王弯腰摘下挂于马鞍的弓箭,左手拈弓,右手搭箭,张弓如满月,“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向城下围栏飞来。箭在空中疾速撕裂空气,竟还带着悦耳的笛音。鸣镝!这是一支鸣镝!是乌孙大王射出的鸣镝!

鸣镝所至,万箭齐发!早已列阵于高台左侧的大王亲兵营五百铁骑,听到鸣镝声便是听到最高军令!五百人立即拈弓搭箭,追随鸣镝所射的方向射去,其动作整齐划一,其意志坚不可摧!顷刻间天空飞来一阵箭雨,尽数倾泻在南城二队所在围栏之内。身无片甲的筑城工匠只能以肉体承受这无情利箭,“噗、噗”声中,有人身体被洞穿,立时倒地身亡;有人中箭未死,口吐鲜血向前爬行,很快又被另一支箭钉在地上……一时间血光四溅,惨叫连天,围栏之内顿成人间地狱。旁观的一万余名工匠无不吓得面如死灰,纷纷后退,掩面不敢直视。

须臾之间,每名亲兵二十支箭射完。再看围栏之内,五百工人无一活口,每具尸体上皆如刺猬一样插满了长箭,地上血流成河,尘沙尽染。

都乐驱马从城墙上下来,不再上高台,直接向王宫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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