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我的孙儿跑来说:院中的山茶树又开花了,红红的艳极了。不知何解,我突然落下泪来。
(她说)
我不得不承认,与他相遇,是为着利益。
京中新科状元郎,受命前往江南办公一件,此事,我早早便有耳闻。此人不仅精通文才,对乐理尤其别有一番见解。他家世算不得显赫,本是世代为官,可惜到他父辈那代起,已大不如前。
我日日去码头对岸浣衣唱曲,等的就是他来的那一日。一切不出所料,他果真被我的歌声吸引。
他说莲栈村这个地方平平无奇,只有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和我的歌声最打动人。
于是我与他的相互利用,从那时就开始了。
我利用他,摆脱了我在云栈村被长辈定下的娃娃亲。踏进了我望眼欲穿的京城。
我学着最好的礼仪,唱着最好的曲,五年的时间,如他所说,我名满京城。受万人追捧,我是那么高兴,年少的梦就照在眼前,乌鸦真的成了凤凰。作为报答,我亦在名利场为他暗中助力,求他步步高升。即便他不说,我心里也明白,凭着名气越来越大,很快我就会受邀皇宴,帮他搭上官场最重要的一座桥。
我们双方都得到了最大的好处,但在临行那一刻,我却是那么热切地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看我的?
这样的想法,大概是一同种下院内的那颗山茶树时萌生的,又或许更早。不过,若不是他说出那句“天下无人与你共芳华”。我大抵不会这般渴求一个答案:既如此,你为何不打算留下我。
可惜到了最后那一刻,我没有听他的回答,我怕他是来劝我,也怕他是来留下我。
进宫后,皇上待我如掌上明珠,破例封妃,何其尊贵显赫。人们说我的生活衣食无忧却似笼中鸟。然而,我却不觉得枯燥,大约是幼时苦了太久,沉沦在奢靡中又有何不可。
不知是否是碍于临行前的争吵,他很少来看我,只因着名义上的表妹,向皇上问候则个。我也不会刻意打听他的近况,相安无事,岁月绵长。
我这后半生锦衣玉食,多亏有他,他后半生平步青云,也全靠有我。可是我总想,我们之间,好像不应该是这样才对,我说不明,也不愿去多想,也许只是一种不甘心,是我突如其来的一厢情愿。可是,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我时常这样问自己,我们这样的人,为各自的理想而交错的人生,何尝不算纠缠了一生。
什么爱不爱的,歌里唱得动听,拿在手里,靠在胸前,照在镜中,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