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骡子,如一条长龙般陈列在大路上,依次等候着进城,各色车马,规格不一,有骑着骡子的老头幼童,也有骑着高头大马的武者公人,便是牛车也不在少数。
牛车虽然不比骡车拉得久,马车拉得快,但胜在稳重,能满足载人和载货的双重需求,张强壮这一次拉人出来,同样也准备了一下几箩筐的农家蔬果,一匹粗布,准备送到县城的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道路上的队伍缓缓前行,城门前两个身着吏服的卒子正在检查来往车辆,说是检查,实际上是在捞油水,碰上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华服的士绅公人,便连忙送上笑脸,根本不敢搜查一二。
碰上布衣百姓立刻板起个脸,扣下货物,拉拉扯扯,拖延时间,故意卡着不让进城,逼得货主缴纳了城门费,方才放行。
“天杀的玩意,这跟路霸土匪拦路抢劫,索要钱财有什么区别……”
城门口焦急等待的百姓货商暗暗咒骂,但,谁也不敢大声喧哗,灭门知府,破家县令,小吏虽然没有那般生杀大权,但可以,找个寻讯滋事的由头,将闹事百姓关上十天半个月。
到最后,还得家人花钱托关系,才能从牢里面救出来。
“驭……”
马蹄声嘈杂错乱,车轮声滚滚而来,伴随着一道清脆的马鞭响彻在原野上,城门下的百姓纷纷回首望向身后,然后紧接着神色大变,
只见不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三匹毛皮雪白,眼瞳赤红,散发着威严的龙血宝马拉着深红色的木质车身上踏来,两侧悬挂着精致的青铜器,浮现一种古朴典雅的气质,雕刻上古凶兽与道家云纹,流淌着灵气光泽,莹莹生辉。
“龙血马,宝盖车……”一些识货的商人惊呼出来,本能后退,为来者让开一条道路。
张强壮也顺着大流,退至两路两侧,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好奇询问道:“老祖,龙血马是什么马?”
“那是真血蛟龙与天马交杂的后代,能踏水而行,神异非常,寻常马匹数十两银,城中大户便买得起,而这龙血马价值千金,拥有者非富即贵。”
张还真眯起眼睛,望着那马车,对龙血马视而不见,目光落在那青铜器,以及两边的云纹上面,低声一语道:“我在白鹿书院读书的时候,有一位同窗家中马车便是这般云纹,乃是道家真人书写的灵纹符箓,能调节水汽温度,坐在马车内四季如春,就跟安装了空调一样。”
“好神奇啊。”张强壮瞠目结舌,这种东西,是他种一辈子地都见不到,摸不着的,可又不禁好奇问道:“老祖,空调是什么?”
“也是一种能调节温度的器具。”张还真思索片刻,缓缓说道,紧接着望着云纹,低头喃喃一语:“科技向外探索真理,修炼向内寻求大道,都是求道的工具,效果一样,可具体呈现事物却不一样。”
“这或许,便是老子说的,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张强壮懵懵懂懂,只是胡乱点头,望着马车的华丽服饰,眼瞳中满是羡慕与畏惧。
能坐这种马车的人,非富即贵。
百姓畏惧,官吏讨好,两个守门的差役连忙上前,堆满了笑容,领着马车上的大人物一路向前,并且无比热心介绍着永宁县内的风土人情,想要给贵人留下个好印象。
龙血马车上的大人物也不出门,只是驾车的御者有一搭没一搭与门子询问情况,整理完毕,方才回去禀告主人。
“贵人,确实是永宁县。”
御者恭敬回复
马车上,有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爹,咱们到了。”
“那便进城吧,不要扰民。”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从长长的帷幕内传来,颇具威严。
“是!”御者得令,驾着马车在百姓敬畏的目光中,高高扬起头颅,挥动着马鞭,驾驭龙血宝马缓缓驶入城中。
龙血宝马高大威猛,鼻孔中喷出一连串白烟,一种龙威蔓延开来,吓得附近的牛马骡子腿脚一软,跌倒在地。
两侧百姓拉着自家的牲口离得远远,生怕惊动了贵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张强壮也不例外,将牛车货物拉至一侧,等着龙血宝马先行通过。
马车缓缓驶过,帷幕下似乎有两人窃窃私语,旁人离得远听不见,张还真因为宝珠神通,饮水服食提升至二阶,体质有所提升,不同于凡人,耳朵微微一动,顺着风声捕捉到了几缕对话声。
“父亲,方才我阴神出游,远远便瞧见这门卒子搜刮百姓,乃是苛政,您为何不阻拦训斥。”
“我为何要阻拦训斥,阻拦训斥之后,这门卒会改吗?不会的,只是因为我来过暂且收敛一些时日,待到我离去,又会萌生旧态,就如同大梦一场。”
“兰儿,你修炼有成,是武道天骄,但,这官场上面的事情,却是不懂,吏滑如油,根深蒂固。”
“在没有万全的办法之前,这些陋习最好不要管,不然治标不治本,反受其害。”
……
龙血宝马缓缓驶去,四散的百姓重新回到大路上,便是先前谄媚的两个门子,瞬间恢复了趾高气扬的姿态,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
“你,哪个乡的!”腰间配着长刀的门卒,拦住一辆装红枣的驴车,恶狠狠道:“晓不晓得规矩。”
驴车的主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拉着驴车苦笑道:“官爷,俺是隔壁穆兰县,实在不晓得咱们安宁还有这个规矩,着实没有带孝敬您的东西。”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做孝敬我们的。”另外一个门卒撸起袖口,骂骂咧咧道:“这是县老爷定下规矩,收的是正儿八经的城门费,收上来的钱是用来保境安民的。”
“你个王八羔子,也敢造谣!”
“兄弟,上去给他两巴掌。”
老翁瞥了一眼两个门卒腰间的满鼓鼓的钱袋子,连忙陪笑道:“不敢不敢,实在是没有带,要不两位官爷拿些枣子解解渴?”
说着,老翁实心捧起一袋子的红枣,准备递了上去。
“去你娘的,用这东西考验我们,谁经不起这个考验!”腰间带刀的门卒顿时大怒,一巴掌拍散老翁手捧着的红枣,红彤彤,圆滚滚的枣子顿时散落一地,占满了泥土尘埃。
“我的枣!”老翁珍惜粮食,唉叫一声,本能弯腰要去捡红枣。
这一幕顿时惹恼了门卒,一只脚踩住老翁捡红枣的手,一只手撸起袖口,骂骂咧咧道:“还捡你的枣,告诉你老东西,想要蒙混过关,想都不要想。”
“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以后进城的人,都要学你似的打发叫花子,我们哥两个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莫要说隔壁县,就是隔壁府郡的,一样要守咱们永宁县的规矩,只有交了钱才能得安宁!”
这一幕杀鸡儆猴,看得后面排队的众人心惊胆战,神色惨白,有些胆子小的连忙掏出钱来,不想待会挨顿打,有些心善的连忙把头转过去,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