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分这种东西,在原子化的现代社会,就算认错亲戚,最多笑话一顿,再古板的老人也只是呵斥一两句,不会过度计较。
但,在礼法森严的大魏朝,长幼有序,谁要是乱了辈分,轻则被外人笑话,重则是族规家法处置。
因为,这是宗族!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放在一家一族上面,也是同样的道理。
以血脉为纽带,以亲情为联系,以祖宗凝聚共识,注重香火传承,抱团取暖,抢水占田,造桥铺路,无论为善,还是为恶,都是一群人一起上的。
张还真神色古怪,压下心中的变扭,深吸一口气,试探问道:“德英啊,是这么回事,我想借你家的牛车用一用。”
“多大点事情,乡里乡亲的,您又是长辈,直接拿去用呗。”张德英呵呵一笑,搓了搓粗糙的双手,然后又有些腼腆,不好意思问道:“三叔公,你去城里面了,还回来吗?”
“回来,当然回来。”张还真听出了言外之意,他们虽是一家人,但,有些生疏。
若是真正的同村人来借牛车,张德英连这一句话都不会问。
农民愚昧狡猾,却又重情重义,有自己的规矩,往往比自诩一诺千金的君子,更加可信。
谁要是失信了,在抱团取暖的宗族,村庄里面就活不下去,生病农忙时,不会有人来帮忙。
而,张还真名义上是张家村人,但,他匆匆而来,只是暂住避难,在乡下没有根基。
一念至此,张还真正色道:“城里面的贪官污吏就如同那虎豹,留在那里就是身如地狱,一不小心连命都没了,哪里有咱们村里人好。”
“那倒也是。”张德英点了点头,对张还真避难的事情有所了解,咒骂道:“那群天杀的混蛋,就知道欺负俺们穷苦人,每次收粮的时候,都要多收那三斗五斗。”
“没有想到三叔公,你一个读书人也被逼到这个境界。”
踢斛淋尖,是小吏压榨百姓的手段。
在征收米谷的时候,故意用脚踢斛,使斛面堆尖洒落,洒出来的粮食不允许老百姓收回,算是损耗,百姓再把斛中余下的粮食拿去称重,无形中多交粮食。
没有想到换了一个世界,还是这一套,简直是换汤不换药。
张还真心中微微一叹,紧接着,耐心解释道:“我只是一个童生,算不上正经读书人。”
“只有太上感应,踏入九品才算是士子,贪官污吏才不敢逼迫太过。”
“我这一次进城是准备府试,拜访书院的先生们,若是府试有成,就有资格修炼。”
“修行老爷!俺们张家村这是祖坟冒青烟了,竟然也能出一个老爷。”
张德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拍大腿,震声道:“得嘞,我让大小子送三叔公您进城,再让家里婆娘烙几个芝麻饼,给三叔公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