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幡然醒悟,桥公原来是有提携之意方有此作为,能被桥玄看重,让曹操即刻眼中一亮,不由感到心潮澎湃。曹操早就听说桥玄有爱才之名,哪怕素有嫌隙的南阳太守陈球,他任三公之时都推荐其为九卿之一廷尉,可自己又是为何让其有了惜才之心。
“不敢,学生谨记桥公教诲。”曹操一时有点摸不着头绪,但毕竟一片好心,还是顺从地应承。
许靖和其从弟许邵在汝南办的月旦评极富盛名,对当代的人物以及诗书字画的品评为人津津乐道,常有人借此举荐入仕。当初袁绍辞官回乡,身边慕名而来之人数不胜数,他也会顾虑许氏的评价而让随行车架悉数归去,独自一人回乡,如此月旦评影响可见一斑。
不过曹操更重视实际的政绩,认为名声仅作参考,因此在太学与之接触不多。像起初评选党人中的“三君”、“八俊”和“八厨”之类名号,桥玄比其中大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仅因其曾强迫征召一归隐之人入仕才招士族讥讽,不在党人之列。如此众多太学生所评都不以为然,更何况是俩人设置,可是此时桥玄确实有借此点拨之意,只是曹操不知以桥公如今职位又该如何突破曹家的困境。
“此处就是老夫如今的府邸,孟德闲时尽管来找我聊聊天。”桥公和蔼可亲地表示,言毕并不多客套就径直往里走去。
曹操闻言略显疑惑,此段路程为何如此之快,但不敢怠慢急忙躬身行礼作别,“恭送桥公。”即使他背身远去,曹操依旧全身拘谨俯身不起。
待桥玄完全离开视线,曹操方抬头望去,毕竟身为郎官巡视多年,略一沉思就能有所察觉,此处竟是三公府后门。平时官员公办都是正门而入,照理来说后门并不是正规渠道,而桥玄又不可能是偷偷摸摸之人,曹操一时茫然不解。反复斟酌之后,曹操忽然发现桥公似乎有说过此地是他的府邸,顿时令其满脸不可思议地四处张望,来证实自己确实是在三公府。
几日后,朝廷诏令光禄大夫桥玄升为太尉,司掌天下兵事。
曹操虽早有推测,但此刻才真正接受现实,按照桥公的想法,如果其因月旦评小有名气,可以顺势征辟入三公府。过往曹操寻求推荐都要卑躬屈膝,今日如果有三公的力捧,必定能一帆风顺,如此德高望重之人实在没必要诓骗一个无名小子。随即曹操顾不上家中的混乱,又带上曹邵等人前往许邵所在汝南郡,离京城也就和顿丘县差不多,但官道上属实便利很多。
经过曹操几人快马加鞭之下仍是花了三四天才寻到许氏居所,只是不巧许邵正因一事闷闷不乐。不久前许靖和许邵就因品评意见不同而矛盾,本来同为郡吏的兄弟,最后许靖唯有落得黯然离开。毕竟是非和得失观过于相同的两人常会因细枝末节格格不入,不过是非和得失观截然不同的两人一时间也是难以磨合。
曹操刚将厚礼拿出表明来意,连席榻都尚未坐暖便立马被许邵赶出来,丝毫不顾及往日的同窗情谊。许氏兄弟向来重视名节,以曹操在太学时的声望是不值得予以置评的,更何况用厚重的礼物来讨好,不免有辱其经营许久的名声。然而曹操此行使命必达,自然不能轻言放弃,索性让其见识所谓纨绔子弟的手段。
隔日天色未亮,曹操在其院中放上一只壮年的雄鸡,毕竟是京城带来的贵重礼物果然不同凡响,又加上水土不服即使日上三竿仍啼叫不止。到了正午,曹操带上洛阳知名酒楼的肉干和美酒去许邵所在官署,也不打扰只和他同事相谈甚欢。而晚上早已让人找只良犬守在家门口,但是老狗不适应新家狂吠不止,甚至叫累了还有专人喂食。如此接连不断的日夜折腾,鸡犬不宁之下邻里顿时怨声载道,加上又带坏官署风气,许邵终于是看到曹操的“诚心”,特意命人邀请其来家中。
曹操依旧如第一次来时客气地行礼问好,可许邵忿忿不平地连基本礼节都不愿敷衍,只是气呼呼地死盯着对方,曹操见势也唯有微笑。如此两人无言对视许久,直到看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场景,曹操才开口打圆场,“这几日真是叨扰子将兄了,同仁们也是热情好客,不知不觉居然过了这么多天!”
“哼!”许邵暗自生气不置一词,起初其同族位列三公,多次派人召他入府,后因那人德行不佳始终没有前去。如此身份都不受待见,可见许邵是心高气傲之人,又如何瞧得上地位不显名声不济的宦官出身。况且现下曹操被免官,鲜有人愿意牵扯其中,因罪责失去官位称为免,正常的调动则是罢。但是许邵从兄许靖离职后靠用马磨粮食过活,已经让其招人非议,他不想名声再一次受损,只是当下着实放不下脸面。
曹操心想既然受邀而来,肯定是许邵想要松口,因而直接说明,“子将兄知我为何而来。”
许邵怎料曹操丝毫不顾及士族的颜面,随后哭笑不得地指着他怒骂,“你就是乱世的奸雄!”
“哈哈哈,此话传出去我可要被世人痛骂啊!”看来此时许邵确实恼火,可是曹操盯着他的黑眼圈也气不出来,反而有些莫名的好笑。
“你是治世的能臣,乱世的奸雄。”许邵说完挥手让其快走,转头背身生怕多瞧曹操一眼。
曹操不顾形象放肆大笑,大名鼎鼎的许邵不过如此,只是徒有虚名,如今既已得到想要的,也就顺从地离开。所谓的大是大非在无法预估的巨大得失面前,很难保持其原有模样,自然有一方将会做出改变,曹操将要选择的又是何道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