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夏侯渊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甚至一转眼就已不见踪影。
“曹邵带着夏侯惇稍做伪装,当作是你在外寻到的奴仆,城门外的看守应该不敢拦曹家之人,到时安排夏侯惇在家中,反正我们所在别院一向少有人来。”曹操如此吩咐着,曹邵只是默默点头,曹嵩在朝中为官,至少在谯县没人敢无端招惹曹家。但是曹操见夏侯惇依旧犹豫不决,继续对其开解道,“如今在外难以讨生活,而夏侯家肯定不能回去,唯有曹家才是最安全的。”
得到夏侯惇眼神肯定之后,曹操才放心布置后续,“至于我先到家引开旁人,曹邵再见机行事。”如若曹鼎还在纠缠不清,曹操回去正好吸引注意,好便于曹邵在曹家安顿夏侯惇。往日几人狩猎都是分工明确,以曹操指挥为主,此时更是一如既往训练有素,转瞬之间便各自执行分内之事。
与此同时,曹家大院中堂主座之上,曹嵩比起当初重回官场时心中少了迷茫,却是多了困惑,本该因高升而欣喜的他,当下正在愁眉不展。祠堂中议题仍然是老生常谈,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曹嵩早已不像彼时一般窘迫,也是时候在朝廷扩展曹家的势力,以不至于让曹嵩一人独木难支。
曹嵩其祖父曹节膝下有伯仲叔季四子,伯父一脉管理谯县主要产业,仲父亡故其子曹鼎主事,叔父曹褒也在不久前离世,现由其长子曹炽掌家。起初其父曹腾得宠之时,也安排过仲父任河间相,叔父任颍川太守,都是俸禄为二千石的地方大员。然而仲父贿赂一事被检举之后,其父谨慎起见让叔父任期结束后离开官场,也顺势让曹家产业有所收缩。尽管一切因曹鼎之父意外去世告一段落,但至今族中大小事仍鲜有人为曹鼎等人说话。所以曹鼎与其在家族会议中做一个人云亦云的角色,不如趋炎附势借曹操直接讨好曹嵩,当年如此今时今日也是如此。
不过曹嵩此时担忧的并不是族中事务,依然是自己的仕途和曹家的未来一事,更是当初曹家如此作为的根本原因。彼时顺帝驾崩后,曹腾投靠以外戚身份权倾朝野的梁冀,可直到曹鼎之父一事发生,才让其意识到梁冀难以长存,所以转而洁身自好开始结交清流名士。其中最为知名的就是当时的益州刺史,也就是后来位列三公之一的司徒种暠,没有这层关系曹嵩断不可能如此轻松继承费亭侯的爵位到如今地位。只是种暠几年前离世,如此不论是顺帝,还是梁冀或种暠,曹家现在失去了由曹腾一直维系的靠山,往后脱离曹腾规划的道路才是曹嵩所困扰的。
假使是其他职位也不至于让曹嵩如此,但司隶校尉所接触的多是不能得罪的达官贵人,更重要的是其前任司隶校尉是李膺。
最初河内郡张成善用风角占卜,推算出具体时辰天下会大赦,便教唆自己的儿子去杀人。历代皇帝尊称天子,代表是上天赋予的权力,而天下所有祥瑞是上天的赐福,任何灾害是上天的警告,所谓大赦是朝廷在祥瑞或灾害之后对牢狱的赦免,以图稳定民心告慰上天的作用。历届朝廷至少是每两年都有一次大赦,除去十恶不赦以外,其它情节不严重者刑罚都能有所减免。因此张成等人在获得赦免之后,却被当时的河南尹李膺将其就地正法,建武年间将洛阳所在河南郡改为河南尹,官名也为河南尹。后来李膺升任司隶校尉,张成弟子通过宦官上书,控告李膺操纵太学及诸郡生结党私下诽谤朝廷。天子听闻震怒之下布告四海抓捕党人,即使有诸多名士求情,李膺一众还是被抓入狱,
此事表面上是李膺和张成的恩怨情仇,实则是宦官集团想借机除去政敌,毕竟以李膺为首的刚正不阿之士检举了不少与宦官有关的不法勾当。李膺担任司隶校尉对他们压制太大,此时宦官集团想借机消除,同时更是警告其背后与宦官利益冲突的士族。自此李膺成为天下名士的榜样,凡被其接待过的士人都能声名远扬,称之为“登龙门”,而他也成为司隶校尉的标准。有李膺珠玉在前,曹嵩赴任司隶校尉属实考验颇多,倾向于宦官随时会成为众矢之的,倒向士族又不得不开罪宦官,哪怕做好好先生曹嵩依旧是腹背受敌。
此时曹嵩正苦思冥想之际,仆从上前通报,“主人,少主……。”庶民自小未学习礼节,像依附于士族的奴仆多是有样学样,动作并不规范。
曹嵩未等说完就用手扣桌打断,妻子新产嫡长子不愿听到他人被称作少主,而其娘家丁氏颇有权势,现今曹家仍需倚仗方能站稳脚跟。然而除却曹嵩随身奴仆,其余在谯县的奴婢都是与曹操相处较多,唯有逢年过节才要侍奉主人主母,一时也想不起该如何更改称呼。
“罢了,叫他过来吧!”曹嵩并未过多计较,挥手让其行事。
不一会儿,曹操踱步上前,躬身行礼过后问候,“阿瞒见过父亲。”
曹嵩此前听到曹鼎所说,可当下扫视曹操一切如故,甚至比往日更循规蹈矩,不解问道,“你曹鼎叔父话你中风了,可有此事?”
曹操向来畏惧本是至亲但却生疏的父亲,因此言语中略显颤巍巍地说道,“本就没有中风,只是叔父不再疼惜阿瞒,所以一时被蒙蔽了。”
曹嵩料到曹鼎是借其子来向自己邀功,心中早已有了论断,没成想曹操如此回答,不禁开始重新审视眼前之人。曹操虽感受到父亲的目光,但丝毫不敢有所异动,只是低头辑首等待回复。
“听说夏侯家的小子出事了?”曹嵩突兀地询问。
闻言顿时令曹操一惊,不自觉地抬头向其父望去,目光所及之下仿佛新生儿般被一览无余,曹操急忙规整好姿态,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明明是阴冷的冬季,这一句一眼却让曹操如同在炎炎烈日下灼烤,即使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内衬,仍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过完年你随我去京城。”曹嵩一如既往地平静说着。
“是。”曹操索性放弃思考,习惯性地回复。
可一旦曹操离开谯县去洛阳,夏侯惇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