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啊,哪得罪得起!”金不换说。
秦时月忙问原因,才知道扈小芹老爸是秦梦商会会长扈春生。
要是换了秦时月是扈小芹,爹妈越是有来头,就越是会低调,越是会约束自己,以维护老爸和自己的形象与口碑。现在看此女并不珍惜,所以好像还不太懂事。
“看来保安团是个好地方啊,背景这么硬的人都进来了。年纪轻轻的,放在这里混日子,可惜了啊。”秦时月说。
“是啊,利益嘛。保安团名下的资产多,每年都有红利发放,年收入比政府部门要可观得多,所以能进来的,背景都铁硬铁硬的。不说女的,男的也是如此,家庭出身,多半非富即贵,或者与本地的名人名门沾点亲带点故。马科长有个亲戚在县政府。连我,也是关系户,是一个富商表伯帮助打通关节的……宣自嫣的背景也挺牛的。”金不换说。
“怎么个牛法?老爸也是当官的?”
“老爸倒不当官,只是个屠夫,杀猪卖肉的。但这女人手段厉害,仗着有点姿色,跟不少有头有脸的人来往,还是警察局长路上的红颜知己。”
“是吗?”秦时月说着,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皮肤白白的,很丰腴,胸部满满的,却有一条小蛮腰,走路时喜欢绞着双腿,走成“X”线状。对了,好像两条小手臂还经常戴着暗色的网格手袜,跟西洋的那些阔太太一样。
“不过,人家毕竟是单身,有择偶权、恋爱权的,与谁交往是她的自由。”金不换说。
“嗯,那种事与我们何干?我们只管她在单位的言行。对了,我今天是不是捅了马蜂窝?” 秦时月问。
“是啊。刚才您在训斥那两个女的时,我们都听呆了。下面那些队长、保长之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巴张得跟衔了蚌的鸭子似的。”
“哦,他们都认识这几个女的?”
“这秦梦吃公家饭的,谁不认识这两个姑奶奶?一朵是臭牡丹,一朵是野蔷薇,不是熏人的,就是带刺的哦……”
秦时月听了,长叹一声,说:“原来如此。都是特权惹的祸!这样的人多了,还谈什么军纪、政纪、风纪,谈什么江山社稷!”
听金不换讲,这位宣大姐和扈小姐是做出牌子的,上班就跟逛商场似的,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要看她们的高兴。
偶然来一下,也是七迟八迟才到。泡上茶,就端着茶缸串门,聊天,等到翻开当天的报纸,刚扫了眼标题,又该打道回府吃午饭了。
她们还有个更牛逼的地方,就是只许她们说别人,不许别人说她们。
稍觉不爽,就会杏眼圆瞪,柳眉倒竖,跟刚放出笼的斗鸡一般,唬得大家纷纷敬而远之。
宣自嫣更是奇葩,一个女的,却喜欢像个大老爷们一样,成天往洗脚店、按摩店里钻。
有人甚至在背后猜想,她是不在店里接受异性服务?毕竟是个单身女人嘛。
秦时月沉吟地自言自语:“好个悠哉游哉的保安团啊……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噼啪响,三个巴掌风车样。”
“是啊,秦团您形容得太对了,正是这样的情况,”金不换说,“她扈小芹嚷嚷,嗓门再大也掀不起声浪,但遇到宣自嫣这样的女人一接声,那就是老鸦对上了喜鹊,喳喳喳,叽叽叽,张家长李家短,赵四白王五黑,没有边界和刹车。”
秦时月听了,眉头紧蹙,问:“那其他人呢,那第三个巴掌?”
“就是马科长他们啊。都四十左右的男人了,也动不动参与到俩女人的话题中去,跟那猪悟能一样,一张嘴就爱往女人的胸前拱,那副馋相哦……于是,屋顶都快掀翻了。”金不换说。
“这保安团也就成了菜市场、猪市场、戏文场,整天乱哄哄的,对不?这种风气要整一整,要不当心带坏了其他人啊。中共不是搞过延安整风运动吗?他们能整,我们为什么不能?”秦时月说。
“早带坏了啊,”金不换说,“不光是女同事,连大男人也喜欢在背后八卦别人的事。”
“真是庸俗,无聊,”秦时月皱起了眉头,“吃得空,没有追求的缘故。也不知道看看书。”
金不换叹了一口气,说:“看书?他们想看书,书还不想看他们呢!肤白貌美,衣着光鲜,腹内却是草包。”
秦时月这才知道,保安团本身就是个懒散的民间团体,没有什么人来监督和约束,做事情全凭自觉。
一线的人凭了手中的一点权力和社会关系,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各显神通。
二线的人则闲得只能剥手指甲。
久而久之,串门、聊天、吹牛,搞团团伙伙、裙带关系,白吃、白拿,甚至敲诈、勒索,成了保安团上上下下的一大痼疾。
有的人自己为非作歹,却喜欢飞短流长,诬陷好人,尽喜欢拨弄是非,造成同事之间的不信任、不团结……
秦时月听着听着,头都胀起来了,用拳头敲了下桌子,说:“知道共军为什么会壮大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吗?就是风气好,纪律严明。国军呢?就像咱们这里一样,乌烟瘴气,散沙一盘。‘闲’有个鸟用啊——无聊、无事,生事、生非,无事生非!”
金不换看看秦时月,叹了口气,又看看门口,说马科长那边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轻手轻脚地离去,一边走一边还小心地察看着其他科室。
秦时月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是个好人,只是由于单位里正气不足,所以变得有些谨小慎微了。
“还有没有规矩?我就不信改变不了这种风气!”秦时月喃喃自语着。
他想,得起草一个开展正风肃纪的通知,继而对办公、开会、就餐等事项,要作出一系列的规定,明确奖惩措施。
想定后,他去跟庄厚德商量。
庄厚德听了秦时月的汇报,对他的设想大加赞赏,之后点上雪茄,将烟吸进嘴里,含一会,吐出,然后喟然长叹一声:“只是这东西要执行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这单位放任已久,覆水难收啊。”
秦时月笑了笑,说:“团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样吧,执行难不难是一回事,有没有规矩又是一回事。咱现在先立规矩,再谈执行。万事开头难,以前没有不怪,但现在开始得有。您团长这里开始立规矩了,就是头一功!做事一定要创新。如果老跟在人家后面,做得再好,哪怕做死了,也是跟屁虫,吃人家的屁,添人家的腚,吃力不讨好。”
庄厚德听了,沉吟半晌,说:“你说的也对,只是……这文稿,我们这里的人,恐怕吃不消起草……”
“大姑娘坐轿子,都有头一回。公文起草嘛,跟其他事情一样,都不是天生就会的,还是要靠锻炼的。这样吧,可让不换兄弟先起草起来,我来把关,怎么样?”
庄厚德一听时月会把关,立时展颜,让时月布置下去就是。
旧檀有《三季人生》诗云:
年少不经事,
经时再悔迟。
人间含四季,
蚱蜢岂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