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了,男舍中燃起了烛火,其中的灯油要比寻常的凝实不少,不知是从什么动物上取来的。
陆离均一直躺在床榻上假寐,五五五为了立威,果真没有领着他前去吃午餐和晚餐。
六八八已然下工回来,见到他仍旧躺在床榻上,丝毫未动弹,皱眉道:“你怎么还躺在这?五五五没领你去公厨吃饭?”
陆离均睁眼,点点头,六八八愤愤不平道:“这个小人!”
说着,他警惕的四下一望,伸手朝上方床榻上摸去,竟是掏出一块用纸包着的吃食,他就此坐下,生怕被旁人发现,故意用身体遮挡着,才小心翼翼的摊开,其中竟有两个大白馒头,他友好笑道:“九五七,你要是饿了,我这还藏了两个馒头,你拿去吃。”
陆离均被他莫名的善意惊到,迟疑的伸手,拿了其中一个,回笑道:“谢了,一个就够了。”说罢咬了一口,这馒头因放的过久,已然变得硬邦邦的,当真考验他的牙口。
六八八将另一个馒头包起,笑着嘱咐道:“你和这等小人较劲,没什么必要,他马上就会来寻寝了,记得不要发出声音。”
陆离均点头,男舍外徒然响起五五五的声音:“熄火!”
男舍、女舍中的烛火一瞬而熄,只剩下五五五提着一盏灯笼巡视,通常先是女舍,而后才会轮到男舍,本还吵闹周遭顷刻间静了下来。
陆离均也合上眼,将被褥拉来盖了一半身子,约摸半个时辰,五五五已然巡视完女舍,开始了男舍的巡视,他行走在交错的床榻间,很快便到了陆离均这一处。
五五五停下脚步,提起灯笼,有意将灯笼凑至陆离均脸上一照。
陆离均眼珠转动,被明晃晃醒,冷着脸看向五五五。
五五五满脸歉意道:“九五七啊,哎哟,你瞧我这脑子,怎么就忘了叫你去公厨吃饭?可这会儿也没有吃食了,只剩下些浸在潲水里的馒头,你不介意的话,去看看?公厨就在旁边,再不济,填填肚子也行啊。”
陆离均沉吟半晌,点了点头,爬起身子,朝舍外行去,在背对着五五五之时,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笑容。
身后,五五五还装模作样道:“哎,你说你也不知道吱个声,不然我能将你忘了?我的错我的错,明日一定记得叫你,现在只有先苦苦你的肚子了。”
其它床榻的人被吵醒,都悄然看来,五五五有所察觉,环顾一圈,骂道:“看什么看?还睁着眼睛干嘛?想明日没饭吃?”
众人纷纷收回目光,紧闭上眼,只得在心里可怜这刚来的小子。
五五五惊叹于自己的威风,愈加沉迷于此种掌控权力的感觉,将身子挺直,继续巡查,待到他行至尽头,不多不少,刚好一个时辰,他略微活动腰背,回到男舍门口有隔帘的单独床榻,就此躺下,准备睡去。
他猛然又将身子撑起,想起还有一个人未回男舍,若是被马总管发现了,可免不了一顿臭骂,他暗骂一句该死,有些后悔方才逞一时之快,就该让那小子饿着。
他爬起身,提着灯笼满脸不平的走出男舍门,在行至公厨门口时,却并未见到有人的影子。
他骂道:“这臭小子跑哪去了?”说罢回身准备汇报给府役,正当此时,却听公厨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周身一颤,提着灯笼朝那方向照去,吼道:“何人?给我出来!”
然而那里只静静躺着一些箩筐,箩筐之下,隐隐有什么活物在耸动,他惊疑不定的朝前挪步,一脚将那箩筐踢开,一只受惊的老鼠吱吱叫着逃离此处。
他松了一口气,骂道:“明日我倒要看看是谁连收拾都收拾不干净!”
正当此时,他的背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五五五不过是一名犯人,来不及躲开,便被那人捆住了双手,捂住口,压在地上,那人冷声道:“别动,不然拧断你的脖子。”
五五五挣扎着,却是察觉压在身上的人手劲巨大,只得威胁道:“你是谁?在城守府内也敢放肆?信不信我叫府役…”
灯笼烛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容,二十出头,赫然正是李十一,亦或说是陆离均,他将力气加大几分,厉声道:“你信不信你的脖子会先被拧断?”
五五五这下不敢吱声,害怕道:“大大大哥,你想要什么?能办到的小弟一定办到。”
陆离均冷哼一声,故意道:“马总管派我来取酿酒配方!”
五五五惊诧道:“我每月定时给马总管上奉,他怎会特地来找酿酒配方?不对,你究竟是谁?”
陆离均没料到这小子还有几分脑子,取来一截布匹,将五五五双手捆上,将他翻过身,提起灯笼,照在自己脸上。
五五五瞪大双眸,讶异道:“我们府上没有你这号人,你究竟是谁?别想逃出城守府。”
陆离均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冷笑道:“我可是总管大人手底下的杀手,像我这样的,还有数十人,连城守大人也不曾知晓我们的存在,你没见过很正常,听说近些日子你借着总管的威风,到处耀武扬威,欺压杂役,让我给你长长记性。”
五五五慌张道:“误会啊!这这这,自得总管提拔,我一直尽心尽力,将自身放的极低,杂役管的井井有条,丝毫不敢懈怠,何曾借过总管名头耀武扬威,一定是他们污蔑我!”
陆离均狠狠一巴掌扇在他面上,一声响亮又清脆的响声,他心中暗爽,面上却正色道:“是真是假总管自会查明,现在先将酿酒配方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