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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朱得病

我爸,朱训宝,是个憨厚人,一九六七年出生,生于山东淄博,个儿头一米七五,五大三粗的身体上,顶着一颗圆溜溜的肉色卤蛋脑袋,说话慢吞吞的,总爱咧着嘴傻笑。在家中排行老四,乡亲们要么喊他“老朱!”,要么喊他“老四!”

可能那个年代的人节俭惯了,我爸也不例外,消费原则是:能省则省,能便宜就便宜。所以,一辈子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没用过什么好物件。不抽烟,不喝酒,但猪头肉是他的最爱。以前常年打工时,顾不上正经吃饭,就凭一口猪头肉和大馒头维持体力。干活也不易呀,布鞋总穿破,旧裤子成了抹布。

我爸这么一个傻里傻气、老实本分的人,也总爱吹当年勇呢,他总炫耀:“俺年轻时,在咱村也算挺有本事的!没几个比俺强的!”讲起来眉飞色舞的,可得瑟了。

我爸是家里的老小,上有三个哥哥并两个姐姐,再加上我爷爷奶奶,一家八口挤在土坯房里。白天长辈下地干活,哥哥姐姐照看弟弟妹妹,还得做饭送饭。晚上,一家八口,人叠着人挤着睡,不夸张地说,夜里起来撒泡尿,回来就找不到睡觉的地儿了。

大概到了二十岁,大爷们成家了,出去独立了,家里总算宽敞了些。而我爸也开始想找媳妇儿了,不怕人笑话,我爸曾一度担心家里穷找不到呢!幸运的是,经村里人说媒,我爸认识了隔壁村的我妈。

我妈现在是个矮矮胖胖、头发花白、大嗓门,像个大土豆一样的村妇,曾是一个粉白黛绿、描眉扎耳的时髦甜妹哦!她为闺女时,真叫一个漂漂亮亮、亭亭玉立!我爸只瞅了我妈一眼,立刻就迷上了,一颗心儿从此拴在了我妈身上,生怕我妈看不上他。

你别说,我妈还真没看上他。当年,我妈条件好着呢,家境殷实,我姥爷又在村里做会计,人更是一顶一的漂亮。

没法打动我妈怎么办?那就打动我妈的妈呗,我爸真是个有招儿的男人。于是乎,他就天天往我姥娘家跑。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在自己家懒得动一下,却在别人家挽起袖子抢活儿干。我姥爷越发觉得我爸没出息,可我姥娘却中了我爸的招,对我妈讲:“小朱这孩子还挺勤利嘞,浓眉大眼的,对你也上心,不然你跟了他得了。你瞅瞅,人家这两条胳膊多白生……“

殊不知,我爸浑身上下就两条胳膊白——去我姥娘家前特意洗的。

为什么单洗两条胳膊呢?那时候穷啊,没条件,吃不饱饭,连水都得一桶一桶从井里打。男孩子用洗衣粉洗脸,女孩子用敌敌畏洗头,谁家有条件洗澡呢?

我爸拿下我妈后,面临了更大的难题:新媳妇儿住破土坯房可不行!

我爸一咬牙,自己去砖厂买砖、拉砖,和我妈还有乡亲们,一砖一砖垒房子。砖用光了,就出去打工,挣了钱再买砖,接着盖。四年的辛苦努力,愣是盖出了一套带院子的二百多平米四居室一厅一厨一浴一卫的大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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