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去休息一下吧!”妈妈眼里全是血丝,看样子是一夜没睡了。
“没事,待会爷爷醒了陪他多说说话,昨晚还叫嚷着要看你呢!”妈妈轻柔地握住我的手。
“嗯。”我坐下,静静地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再也回不到过去,我无法想象在奶奶去世的这两年里他有多孤独。随后姐夫进来将大姐搀扶出去,其他人也都出了去,只剩下我和小墨。
“二姐,爷爷什么时候生病的?生的什么病?”
“半个多月前爸爸就带爷爷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发现爷爷有严重的胃穿孔,后来爸爸妈妈便告诉了我们,我们就请了假回来照顾爷爷。由于怕影响你学习爸爸一直没让告诉你,本来是打算做手术的,可是医生说爷爷年龄太大经不起折腾,让我们回来准备后事。这不是没办法了才叫你回来的。”
“所以在你们眼里除了学习还有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小兮,你现在高三正是关键时刻,爸也是为了你好,不要和爸爸赌气。”
我忍住委屈和无奈,没再与她争吵。“兰兮!兰兮!兰兮啊……”爷爷突然半掩着眼卖力地喊着。
“爷爷我在,我在你呢!”我把手握住他骨瘦如柴的手。
“兰兮,别哭,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一直都很懂事,以后——一定要干一番——大——事业。——这是你——奶奶的手镯——今天——我——把它交给你,你要——一直快快——乐乐的——听见了——吗?”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包金的手镯。
“我听见了爷爷,你不会有事的,过段时间等你好了我还要和你下棋呢?三局两胜,赌注就是一个手镯,赢了我就把它还给你,好不好?”我强忍着泪水,哽咽地笑着说道。
“傻孩子——你奶奶——还等着我哩——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他朝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出去。
“走吧,小兮让爷爷休息一下!”二姐将我拉起朝屋外走去,我知道这一去很可能再也听不到爷爷声音,但无可奈何的我只好劝慰自己会好起来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包金的手镯。视线渐渐模糊不清,魂不守舍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这房间如此狭窄,压抑的空气使我不能呼吸,一种患得患失的恐惧席卷而来,我捂住耳朵试图掩盖现实嘈杂的声音,渐渐从昏暗中昏睡过去,头发凌乱地织挂在泪水打湿的面部,阻拦我微弱的呼吸。
待我睁开被泪水沾住的双眼,推开陈旧的房门,屋里挂满了白绫,村里的人带着孝帕从屋前忙里忙外,再进入爷爷的屋里,床不见了,变成一具冷冰冰的棺材,使我死灰的心碎了一地。爸妈跪在棺前,穿着素衣默默地烧着纸钱,火盆里的火焰愈来愈大,愈来愈亮,我的视线愈来愈迷糊渐渐变黑,然后应声倒地“小兮,小兮……”我的世界好像崩塌了。那种强烈的灼烧感肆意蔓延至全身,然后湿了衣,红了脸,白了唇。
我再次从床上睁开眼,已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那晚霞竟如此耀眼,整个世界是一片红艳,整个世界是一片和煦,整个世界是一片宁静,我却是一片虚无。我又拖着沉重的躯体在院里漫无目的的游走,慢慢地打开了后院的小门沿着小径走向奶奶的墓地,在墓前坐了好久好久,就像奶奶去世时的爷爷一样看向天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就这样坐了好久。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快乐几乎都来自爷爷奶奶,那时没有学习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不会想太多事情,只有当下的美好,他们也不知道什么优秀不优秀,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孙女就是最好的,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可惜那段美好短暂得就好像一场梦,来不及回首,一切都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我也不再是那个可以一直陪着他们的小女孩,我的依靠越来越少。
后来啊,霞光散了,我回了家,洗了把冷水脸,带上白色孝帕,插上白纸做的菊花,换妈妈跪坐在灵棺前,听着道士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渐渐又过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