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陈雨开了罐啤酒,她一个人坐在客厅地板上,卧室里,郎甜甜已熟睡。锁眼轻轻转,郎因来访。“怎么没开灯?”“心里烦,不想开。你有什么事?”陈雨没回答郎因的问题。“我来告诉你,我想搬回来住,我现在没工作了,外面的房子还租着,不太合适……今天最后一次去滴答,办手续。”郎因瘫在沙发上。
万家灯火,半轮残月,映着郎因的白胖侧脸。“你会不会怪我,又丢了工作?”破镜子般的月亮下,郎因眼巴巴的样子和郎甜甜做错事一样。
“拿到赔偿了?”事已至此,陈雨只关心结果。 “去了不到半年,能有什么赔偿?一个月工资而已。”郎因自嘲。“要说你处理不当吧,似乎也没更好的应对,要说你处理得当吧,明明丢了工作。”陈雨无奈地说。
“那还是怪我。”郎因不依不饶。“宋江,咱们上次聊过,有思想准备的是不是?”陈雨反问。“你能原谅我吗?我没用,没挺住。”郎因要安抚。陈雨光脚走去冰箱,又取出两罐冰啤酒,扔给郎因一罐。
“对了,你那片子审过了吧?这把活够咱家过一段时间?我可以休息休息,再找工作?”郎因拿着啤酒,满眼殷切期望。
陈雨心烦意乱,这么久了,事情全无进展,前段时间她还能拿参赛的片子做麻醉剂,上传完后,她忽然泄了气,今晚又收到几条催款消息,她真有些狼狈之感。她拔掉易拉罐的拉钩,咕嘟咕嘟,半罐入喉, “喝不喝?不喝,滚回你那边。”“喝!喝!”郎因忙不迭打开他那罐。
“经过大舅的骨灰,我想清楚了,只有自己的血脉最真,值得我负责、付出,其他都是假的,甜甜是我最重要的人,把她照顾好,是我最重要的事。” 郎因自顾自念叨。
“你说,要是咱俩都没收入,坐吃山空,怎么办?”陈雨自顾自叹气。
“我珍惜甜甜,珍惜我们这个家,我以前犯的错,我会用余生去弥补,给你们娘俩做牛做马。”
“好在房子是自己的,有窝;甜甜上的是公立,我们身体还算健康,社保交满十五年。”
“我会好好找工作的,对面房子到期,不续租了,行不行?开源节流。”
“其实,我们最大的幸运是毕业得早,机会多。以往的那些顺遂、辉煌,其实和我们自身能力无关,只是时代红利。”
“不过,我还是不能去送外卖、开网约车,我堂堂一个正黄旗,副处级干部,我不能把自己贱卖了,你给我点时间。”
“我爸再婚,我应该举双手赞成的,卫阿姨是来解决我后顾之忧的。你爹妈也没我想得那么坏,起码他们不给我们找麻烦。老人们顾自个儿,够了。”
“陈雨,我们还有多少钱?”
“雷磊磊走了,我真的很害怕,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一辈子完了。我还是想拼一拼事业,看看能走多远。我这个人很执着,执着成就了我,但执着也是固执,我吃的亏都是固执带来的盲目、自大造成的。”
“要不,我一边找工作,一边帮你干活?你多接点活。对了,我爸妈听说大舅骨灰的事,吓到了,他们说,想见甜甜,周末,一起回去下?”
两人坐在地板上,灯一直没开,夫妻关系好时,他俩常在郎甜甜睡后,对月小酌。此时,更像同是天涯沦落人,在一个屋檐下,念着各自难念的经。
陈晴也在念经。她扶着脑袋,坐在书桌前,台灯照耀她的苦脸,相框对着她的愁眉。她算来算去,仍然不知道如何拆东墙补西墙,十一万,不是小数目啊!
花钱一时爽,还钱火葬场。两个多月,加上卡上原有的余额,她的开销在二十万左右,她摇摇手上布灵布灵的宝石手链,听见钱的声音;去洗手间抹一把脸,习惯性的涂爽肤水、精华液,瞄一眼装粉红精华液的方瓶子,看见钱的模样。
“月薪六千,四千还款,十一万需要27.5个月还清,那可是将近两年半啊!”陈晴挠挠头。“两千生活费,吃饭一千,交通二百,买衣服、化妆品五百,人情五百,”陈晴嘀嘀咕咕,“不行,超了两百。”她在废弃试卷的背后,划掉交通,想想,又把买衣服、化妆品改成三百。“咋办呢?”陈晴冥思苦想,罢罢罢,她还有退路,启用退路!
“Help!Help!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随微信,她发给陈雨的,还有信用卡账单及多个银行与她的通话记录,“嘿嘿,小雨,我花超了,天天被银行催,我发誓没下次了。帮我还下?最低还款额就行。”她以为这么说,陈雨会夸她通情达理,还挺会为人着想的呢!
按以往的经验,陈雨回她日,必然是帮她解决好问题时。陈晴摸摸发烫的脸颊,有点羞耻,但不多,自家姐妹嘛,依赖惯了,赖惯了。
“美女,该夜跑啦!”陈雨没回应,王主任的语音消息先来了,他们每天晚上七点约在附近的桥头见,现在,七点一刻,看来王主任等急了。
陈晴浮现出王主任憨厚的脸,稀疏的头发,壮壮已经在王主任管辖的班级留级、借读十天了,暂时回馈的情况是好的,换个环境,又是熟悉的内容,壮壮不能说如鱼得水,起码不再畏惧。孙大力本来想让壮壮晚上在陈晴处住,但目前,陈晴有俩追求者,艾骆可和王志安,自顾不暇;壮壮也以不见到妈妈,不受妈妈责难,保持距离更重要为由,求爸爸千万别在放学后送他去妈妈那儿,孙大力只好作罢。
对着手机,陈晴动了让王主任帮她承担一部分债务的想法,两个声音在打架,“要不要告诉王主任,我欠债了呢?”“爱情,就是要用真金白银考验的啊!”“别找男人借钱,别让对方看不起你!”“肯不肯为你花钱,就是爱不爱你的表现啊!”她自言自语道。
“咚咚咚!”“来啦!”陈晴回过神。没开门,陈晴都知道是王主任。“哎呀,你怎么了?发消息不回,跑步迟到!小陈,你病了?”王主任穿一身明黄运动服,他流露出的焦急看起来发自内心。“没有,没有,今天不跑了,抱歉,我没提前说。”陈晴实在没心情跑步, “进来说吧!”
“怎么了?你别吓我,发生啥事了,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王主任识趣地脱去运动鞋,坐在书桌前,他说着,瞥见陈晴勾勾画画打着勾打着叉的账,“你缺钱?还是欠钱了?”陈晴当然不能树立自己拜金女的形象,急中生智想出理由,“嗨,没多大事,我爸,老人家,不懂经济,还老信别人忽悠,说投资什么金融产品能发财,对了,叫p2p,开始还挣,后来亏了不少钱。我和我妹一商量,再把老头急出好歹来,就说,我们把钱要回来了,但得分期付给他,老头的心病才好。”陈晴是把一个同事父亲的悲剧安在了陈抗美身上,人在关键时刻的选择才证明他或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陈晴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看,我陈晴确实不是能向男人卖惨求帮助的人。
“然后呢?你这还有资金缺口?”“嗯呐。”陈晴没否认。“你要承担多少?”感觉王主任马上就要从口袋往外掏钱了。“你别,和你没关系啊!”陈晴主意已定,人设已定,急忙拦住王主任,她见王主任还在看她算的账,她把谎圆回来,“我和我妹一人承担二十万,我卡上九万已经先给我爸了,还有十一万,我正算账,用多久才能省出来,让您见笑了。”陈晴说完,赶紧把桌上的笔纸拾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