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幸福里最近的三甲医院,俩字,叫“新谊”,在永安里。熟是熟的,六年前,陈雨在那儿生了甜甜,住院一周,陆援朝全程陪伴,在此之前频繁的产检,也都是陆援朝陪着去的。
陆援朝这一生,最得意的是生了俩闺女。大的叫陈晴,小的叫陈雨,顾名思义,一个生在晴天,一个生在雨天。俩闺女只差一岁,确切地说,不到一岁,俩人的出生日期证明陆援朝是出了老大的月子就怀上老二。在那个计划生育的年代,要二胎可是费老鼻子劲了,要不是陆援朝有医院的诊断证明,身体不允许流产,陈雨的小命绝对难保。饶是如此,陈抗美日后的升迁还是被“政敌”因此事弹劾过,硬生生推迟了三年。好在俩闺女都算有出息,尤其是老二。
陈雨一路轻松过关,是潞城2004年的高考状元,她在北京读书,接着,留在北京,嫁给北京人。不轻松的是婚后,陈雨的公婆身体不好,和陈雨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儿,只是面子上过得去,陈雨孕吐严重,啥都吃不下,别人吐三个月,或根本不吐,她一直吐到五个月,吐到直吐黄水,陆援朝刚把大闺女陈晴的儿子带上幼儿园,便赶场似的,来到北京,在二闺女陈雨家无缝对接式再就业。提起他们的母女关系,陆援朝常说,“这真是,一日为母,终生保修,要管一辈子。”
决定了去医院,陆援朝趁甜甜吃饭时,收拾起她的小包。包是陈雨的,大牌子,六成新,陈雨不背了,陆援朝捡来用。身份证、医疗卡、手机、钥匙、现金……孩子们,陆援朝谁也没告诉,她只发了条语音跟老伴陈抗美提了一嘴,陈抗美最近回老家修祖坟,不在北京。
“你做个CT!要重视!”陈抗美回,他的语音背景一片嘈杂,还有划拳声,怪不得陈抗美爱回老家,在老家,他的日子那是每顿有酒肉,每天有老友。
“我心里有数!”陆援朝拿手写笔敲下这几个字,便拖着甜甜,敲开楼上1901的门。
1901的奶奶姓张,叫张红梅,和陆援朝同龄,河北邢台人,陆援朝在小区游乐园溜娃时认识的,孩子上学时,俩人还一块儿去听保健品讲座,一起领过免费鸡蛋,算是陆援朝的一个闺蜜。原本两人约好,下午上完网课带各自的孙子、外孙女去凉水河逮蚂蚱的;现在,陆援朝抱歉地说,老姐姐,我得爽约了,今天有点上火,必须得去新谊医院开点消炎药了。张红梅开着门,露着半张脸,给陆援朝出主意,门口卫生所就能开,被陆援朝拒绝。陆援朝心里隐隐觉得,今天这事没那么简单,小医院看不了。
“一小时,最多俩小时,我就回来。”陆援朝把甜甜往张红梅家一推。“老姐,拜托了。”
“你说的什么话!俩孩子比一个孩子好带!”张红梅有张绵软的脸,说话慢,但态度热情,她把甜甜迎进门,陆援朝千恩万谢后,下电梯,回1804自个儿家,拿上小包,又换了片卫生巾。
关于怎么去新谊,省惯的陆援朝,不因尿血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她毅然决然推着停在走廊的26红色自行车上路。从幸福里出发去新谊,平时,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可今日,烈日当头,身体不适,陆援朝足足骑了四十来分钟,把车在新谊医院车棚里一锁,“嘎达”声响,陆援朝脑子跟着“轰”的一声。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了,反正满脸是汗,走到急诊窗口,排在陆援朝前面的,看看她脸色,纷纷主动让她插队。
挂号、等门诊、叫到她的号了,年轻的女医生看起来和陈晴、陈雨差不多大。陆援朝往医生的小桌前一趴。耳边是女医生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