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向昭仁帝请了道圣旨,假借游玩之名,视察江南官场。
原本打算直接从江陵出发的,但顾北柠却想着再回一趟桐庐县。
“回桐庐做什么?”
“舅舅舅母对我有养育之恩,于情于理,我都不该不告而别;另外,我想到玉芬姨坟前上柱香。”
“舅舅舅母?”白玉京双手抱胸,无情地嗤笑道,“将你拒之门外,任由歹人屠戮的舅舅舅母?不是我说你,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圣母了?”
“他们有他们的难处,连桐庐知县都只能被逼得以死殉道,他们又能做什么?更何况,将我养育成人,本也不是他们的责任。”
白玉京默了默,试探着问道:“你父母,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心脏一瞬间收紧,顾北柠半垂下头,轻声呢喃道:“我也想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的声音太轻,被风卷着飘走,只留下些许破碎的字眼落进了白玉京耳中。
“你说什么?”
“没什么,凡胎肉身,皆有生老病死,世事无常罢了。”她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揭过了这个话题,好像那团折磨了她十六年的疑云从未存在,从未。
……
李玉芬的坟前还燃着未尽的线香,想必是张绣儿刚刚来过,崭新的墓碑之上,尚有未曾经过打磨的粗砺边角。
她的墓碑,紧挨着前任知县李槐三人的坟茔。
他们四人,是这座县城的殉道者。
李槐三人,为桐庐百姓而死,为朝廷纲纪法度而死,为心中道义、圣贤之学而死;李玉芬,为她的女儿而死,为桐庐县无数遭受凌辱欺压的女性而死,为公道而死。
殊途同归。
顾北柠点燃黄纸,灼灼烈焰之中,灰黑色的余烬如同振翅的蝴蝶,在汹涌起伏的热浪中,翩跹起舞。
秋风乍起,在风起的瞬间,汹涌的火焰喷吐出火舌,烈焰肆虐,像是要吞噬掉这世界一切一切的污浊和黑暗。
殉道者,亦是开拓者。
清亮的酒液洒到地上,酒香弥散,希望来年春天,繁花盛开,以慰先辈。
直到最后一张黄纸燃尽,火焰尽熄,顾北柠三人才离开墓园。
他们站起身,背对着落日余晖,缓步向外走去,远远的,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知县,您怎么在这儿?”
“世子爷,贺少卿,顾姑娘,我听说你们回了桐庐县,猜到你们会来墓园,故而特来相候。”
“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姑娘,实不相瞒,确实有事相求。”
……
事情的源起,要从新任荆州刺史周隽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