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嘴先生不紧不慢地捋着花白的长髯,故作高深道:“周文王着《易经》,奇数为阳寓意天,偶数为阴寓意地;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十,寓意天地阴阳,万物共生……”
……共生个屁
不过是当初图省事,懒得费心思虑,故而随便写了副最简单的对子故弄玄虚。
从这个角度来看,临渔假扮的铁嘴先生确实名副其实,只不过不是“铁嘴直断”的铁嘴,而是“铁齿铜牙”的铁嘴,信口雌黄,胡编乱造,黑的也能给说成白的。
“原来如此,先生真知灼见,实乃不凡。”
临渔半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心中憋笑:“大人有心事,看来拨云未见日,柳暗花未明。”
“先生料事如神,江陵赈灾一事,小可已无计可施,真真是枉为人臣。”
“大人不必如此自轻,为民奔走,已竭尽全力。”
“尽全力而无果,更见无能。”
“非也,尽全力而无能,一要怪时运不济,二要怪小人多作怪,其次,才是自省其身。”
“君子慎独,吾日三省吾身,先生所言,倒与旁人不同。”
“老夫只乃一介布衣,并非君子,自不需遵循圣人之言,人生在世,唯自在难得。”
“自在难得……先生心性境界,果然不同凡响,只可惜铮鸣俗人一个,无法看轻荣辱得失,敢问先生,江陵赈灾一事,可还有挽救之法?”
“有!”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金铮鸣站起身,长揖到底,形容端肃:“望先生教我。”
“老朽敢问大人,是求一时之法,还是求长远之道?”
“何为一时之法?”
“运粮赈灾,缓解江陵灾情。”
“何为长远之道?”
“择明主,清吏治,除贪吏,缔造太平盛世。”
金铮鸣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虽然他早已猜测这位铁嘴先生与朝中势力有所牵扯,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将这话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择明主,便是要参与党争,可他不过是一个差事办砸了的户部观政,为何要拉拢他?
“陛下圣体康健,万寿无疆,我朝已有圣明君主,小可不懂先生的意思。”
临渔轻轻笑了笑,那双与年纪毫不相称的眼中波光流转:“我既坦诚相待,大人又何必装傻充愣?”
金铮鸣拉下脸色,驳斥道:“另择明主,先生可知,这话是要掉脑袋的。”
“老朽观大人已久,原以为大人并非沽名钓誉之辈,没想到,竟也如此谨小慎微、爱惜羽翼。”
“谨小慎微、爱惜羽翼,不好吗?”
“好,也不好,若为避免受人指摘而胆小怕事,不肯铺下身子做事,只会空发议论,那便是沽名钓誉、愚昧迂腐。”
“依先生所言,党同伐异,亦无不可取之处?”
“如今朝中官员,闻党争而色变,生怕被扣上一个党附的帽子,好似一旦参与党争,便成为了追名逐利的佞臣小人;而保持中立,便可以博得一个持身中正的好名声,当真可笑。”
金铮鸣闻言愣忪万分,党争意味着争权夺利、排除异己,意味着玩弄权术、藏污纳垢。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
历朝历代,皆视朋党之争为朝纲祸乱之根,一旦结党,势必营私,势必相互勾结包庇,以朋党之荣辱为一己之荣辱,不分是非,不明善恶。
铁嘴先生这番言论,他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