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惶恐的众臣乌泱泱跪了一地,天边阴云翻滚涌动,翠绿的松柏罩上暗沉的阴翳,晃动不休。
遥远的天际,隐隐有雷声乍响。
脱簪请罪,是历朝历代对后妃宫嫔的惩治性措施,因要散发赤足,带有一定的侮辱性意味,故而算得上最严厉残酷的惩戒。
而如今,帝后二人竟同时……
“朝廷政令不通,社稷有失;百姓怨声载道,有违人和,皆是朕之过;贪官酷吏,触犯朝廷法度,当除以极刑,今日,朕便割发代首,以求苍生宽恕。”
“陛下万万不可!”
朝臣纷纷以头抢地,再三乞求陛下三思而后行,但昭仁帝一意孤行,丝毫不肯退让。
他拔出太祖皇帝留下的鸣泓刀,干脆利落地反手挥刀,不见半分犹豫。
一缕乌发轻轻坠落在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昭仁帝今日此举,已经算是帝王家最严酷的自我惩戒了。
“中书门下代朕拟罪己诏,刊登于邸报之上,发赴各个州县。”
“陛下……”王霈贞直起身子,面色忧虑。
“中书令不必再劝,朕意已决,照做便是。”
“是,臣遵旨。”
昭仁帝缓步走到众臣面前,寒风鼓荡着他单薄的袍袖,发丝散乱。
“众卿平身吧,天凉,莫跪坏了膝盖。”
“谢陛下。”众臣窸窸窣窣地站起身,无一人敢抬头仰视天威,皆半垂着头,盯着脚下的青石地砖。
“荆州这几日传回的消息,诸位爱卿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可有良策建言?”
众臣闻言,头垂得更低了,无一人愿做那先声夺人的出头鸟,生怕成为后来人的垫脚石。
昭仁帝威严的目光逡视众人,沉声道:“各位爱卿既不肯开口,那就由朕来做这个恶人,孟祀礼。”
“奴才在。”
“念奏章。”
“是,”孟祀礼展开奏章,立于大殿门外,扬声道,“臣白玉京跪奏,为荆州税关一事,仰祈圣鉴事。窃以为朝之重也,在于赋税;赋税之乱,在于巨室……
“……勋爵之田,当逐代递减,每亩征银三分,如有兼并侵占土地者,及私自征收田赋者,当交由屯田御史查办。”
“另,农民缴纳田赋,均为稻谷米粟等实物,由乡至县、由县至府、由府至各州税关廒仓,沿路损耗无数,层层剥削,徒增农民负担……”
“故,臣以为,当统一田赋、傜役及各项杂税,以货币征税代替实物纳税,减免损耗,便于统一结算。”
“……为推行税制改革,必当重新丈量天下田亩,清算土地,重造鱼鳞册。”
“荆州之惨剧,骇人听闻,为断绝祸根,必得肃清巨室、改革税法,使天下百姓再无赋税之忧、失田之虑。”
“臣深知,税法改革非一时一地之易事,然,为百姓计、为社稷计,此事绝无回转之余地,吾辈必当肝脑涂地、身先士卒。”
“臣白玉京敬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