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我的乖徒儿受伤了?”他不满地瞪了白玉京跟贺停云一眼,嘟囔道,“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靠不住。”
俩人脸色都有些讪讪的,为了顾北柠受伤一事,他们一直心怀愧疚。
“对不住,是我们没能……”
“师父,您怎么来了?”顾北柠快步走过来,丝毫不嫌弃地凑上前,闻了闻他身上的酒气,“您怎么醉成这样?”
申远弗晃着手里的酒葫芦,一双眼半睁不睁,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喉间溢出两声低笑,他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穹,像是变回了那个酒疯子。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醉了好啊,醉了,就不必看这民生多艰,浮生若梦,不如大醉一场。”
“师父……”
“阿柠,师父是来跟你辞行的,你长大了,我再没有什么能教给你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是时候了。”
“辞行?”顾北柠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想要抓住那只断了线的风筝,“您要离开江陵吗?您要去哪?我……”
“阿柠,可还记得你父亲留下的话?”
顾北柠愣愣地点点头,泪眼婆娑:“记得,除暴洗冤护社稷,抽丝剥茧明案情,这是父亲一生的志向。”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阿柠,你要记得,这是你父亲的志向,不是你的,不要被这句话束缚住,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因此谴责你。”
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眼眶,她胡乱点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申远弗低头看着她,罕见地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他第一次见到顾北柠时,她被人指着鼻子骂丧门星,也是像这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十几年过去了,她不再因为那些难听的污言秽语而难过,也不再趴在他的膝头吵着要吃糖人。
他的乖徒儿,长大了。
“行了,别哭了,你师父我是要走,又不是要死,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的。”
“真的吗?您、您不骗我,还会、再见面?”
“真的,师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您骗我的时候、多了,我、我不信……”
“这次是真的,我拿酒葫芦发誓,嗯?”
顾北柠打着哭嗝,艰难地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的师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虽布衣素履,然,位卑未敢忘忧国,仍心系黎民百姓,胸怀家国天下。
她从来都知道,他不会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师父,您多保重,少喝酒,一定、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
申远弗揉了揉她的头,笑意爬上嘴角,溢出眼眶,每一丝褶皱都浸润着父亲般的怜惜。
“阿柠,再见。”
他转身向城门走去,腰间的酒葫芦晃动不休,腰背始终舒展挺拔,他大步走着,好像回到了当年一书一剑奔赴燕京的时候。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他也曾许身社稷,入朝为官,攀登凌云之志,一展胸怀抱负。
只可惜,命运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