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乌西坠,暮色四合,一无所获的贺停云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客栈。
他一个人穿梭在空荡昏暗的街巷中,每一扇紧闭的门窗,每一堵黝黑的围墙,都在沉默地抗议,抗议他这个外来者。
深秋的凉风钻进毛孔,渗透进温热的血液,将四肢百骸冰冻麻木,他第一次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觉。
他试图拯救的百姓,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拒之门外,那些充满恨意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扎进他的心脏。
有如万箭穿心。
“贺少卿,”星鸾恭敬地施了一礼,柔声道,“世子爷在顾小姐房中等您。”
涣散的思绪被扯了扯,他晃过神,问道:“北柠怎么样了?有再发热吗?”
“林太医开的方子很有用,顾小姐的伤势已经稳定住了,林太医说已无大碍,只需要小心温养即可。”
贺停云略略松了口气,也算是难得的好消息。
“辛苦你和清梨了。”
“贺少卿言重了,奴婢份内之职,少卿请进。”
贺停云推门进去,发现白玉京正懒散地靠在贵妃榻上,炙热的视线停留在对面的顾北柠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干嘛呢?”他屈指敲了敲白玉京的额头,挡住他那道似要将人生吞活剥的视线,挑眉道,“跟欠你钱了一样。”
白玉京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仰头看向贺停云:“你瞧瞧这个。”
贺停云从他手中接过一个奇形怪状的木质物件,像是一卷摊开的木笺,被裁成了长短不一的奇特模样。
“这是什么?”
“揽月从刺史府带出来的那个鲁班盒,没想到打开之后竟是这个样子。”
“谁打开的?你吗?里面藏了什么?”
白玉京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有些泄气道:“一方印章,我要是有那个能耐,也不必耗费这许多心神。”
他今晨从八岭山回来后,发现顾北柠仍有些发热昏睡,因为惦记她的伤势,故而干脆将书案搬到了她所在的房间以处理公务,中间以屏风相隔,互不影响。
案上,便有那个迟迟未曾打开的鲁班木盒。
顾北柠起身后,因为避忌吹风不能出门,只能百无聊赖地待在房间,她绕过屏风,想找白玉京借两本闲书,无意间看到了案上的那个鲁班盒。
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着,像是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
起初,白玉京并未放在心上,墨家的机关锁天下闻名,他这几日翻阅了数本书籍,研究了无数图纸,都未能破解分毫,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又能奈它何?
直到他听到了清晰的“咔哒”声。
白玉京愣愣地看过去,只见那个严丝合缝到连一滴水都渗不进去的木盒子,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木材本身的坚硬好像消失了,像柔软的宣纸一样被摊开,露出藏在其中的物件——一方用过的印章。
“你、你……你还懂机关术?”
顾北柠将盒子递还给他,语气平静:“墨家最基础的手艺罢了,算不上机关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