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所言有理,”昭仁帝依然一脸平静,难辨喜怒,他略略顿了顿,调转了话题,“朕听闻,琅琊王氏与寿恩伯颇有交情?”
来了,王霈贞心头一紧,尽管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但仍然难免紧张,他做出一副意外的神色,惊讶道:“陛下从何处听来?不过是早年间,寿恩伯想在荆州兴建书院,家父自认修学利民是件大善事,故而帮衬了一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交集。”
昭仁帝沉着的视线落在王霈贞身上,如有千钧重,似在审视他话中的真假,王霈贞的头不觉垂得更低了些。
“一些风言风语罢了,可能是朕听差了,琅琊王氏与寿恩伯无牵扯,那便最好,不然,怕是要被牵连拖累。”昭仁帝冷哼一声,令内侍递给王霈贞一封密折,这是白玉京私下所奏,除昭仁帝外,无人见过。
王霈贞打开奏章,细细看去,越看越心惊,寿恩伯一个区区四品伯爷,竟在荆州乃至整个江南东道权势如此之盛,凡所过之地,百姓莫不跪地回避,属地官员,更是对其俯首听命,无有不从。
而寿恩伯府,更是鱼肉乡里,无恶不作,被荆州地方官员奉为土皇帝的存在,却是百姓口中的活阎罗。
仅忤逆僭越这一桩罪名,就足以将寿恩伯全家押解进京,听候发落。
直到此时,王霈贞才隐隐感到后怕,若刚刚的回话有丝毫疏漏,令昭仁帝怀疑琅琊王氏与寿恩伯府沆瀣一气,交情颇深,那琅琊王氏怕是要大难临头。
“陛下,寿恩伯此般行径,无视天威,恃恶惩凶,有堕皇家圣名,必当重处。”
“只是寿恩伯吗?荆州地方官员就无错吗?一群圣人子弟,领着官爵俸禄,一不思天恩浩荡,而不忧黎民生计,只知蝇营狗苟,钻营取巧,王爱卿,朕记得荆州刺史方文卓,与琅琊王氏有两姓之好吧。”
王霈贞瞬间渗出一身冷汗,琅琊王氏盛名在外,哪怕是皇亲国戚,也莫不以迎娶王家妇为荣,以方文卓的家世品阶,娶的不过是王氏旁支的庶女。
但就这点不足为道的陈年旧事,如今竟被昭仁帝刻意提及,且恰恰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节点,若说昭仁帝没有存任何敲打警告的心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王霈贞立刻跪地,恨不得以死明志,大滴冷汗濡湿鬓角,他却无心顾及:“陛下,臣以王氏先祖起誓,荆州之事,臣确不知情。”
“你不知情,王氏其余人呢?上个月王老爷子寿诞,荆州方面,可是送了整整十车寿礼,你说,这里面有多少民脂民膏?”
“陛下,臣也是近日才听闻此事,但已经去信琅琊老家,命人将礼物退回,并再三约束警告族人,必须谨言慎行,不得恃宠而骄,更不得收受贿赂行假公济私之事。”
昭仁帝闻言,面色缓和了几分,他摆摆手,示意内侍将王霈贞扶起来:“爱卿此举,可为朝中众臣典范,朕自是对卿之忠贞毫无疑虑,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琅琊王氏树大招风,爱卿还是要防患于未然才是。”
“谢陛下教诲,臣谨记。”
“嗯,”昭仁帝点点头,继续说起来荆州一事,“朕已交代白玉京,务必将荆州这团乱麻理清,该撤的撤,该斩的斩,届时,还望爱卿以大局为重,做个表率出来。”
朝中官员派系错综复杂,地方官和京官之间,更是牵一发动全身,昭仁帝的言外之意,便是要从荆州刺史方文卓下手,让王霈贞在朝中配合。
敲打在先,安抚在后,要王霈贞如何不应,他躬身施礼:“陛下放心,臣明白。”
昭仁帝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跪安。